第28章 舜定乾坤_華夏英雄譜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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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舜定乾坤(1 / 2)

日頭緩緩向西沉去,宛如一顆巨大而蒼老的火球,沉甸甸地懸在平陽城堞樓飛簷的尖角上。那堞樓曆經歲月的洗禮,飛簷的尖角如鋒利的刀刃,仿佛要將這即將落幕的殘陽劃破。

夕陽最後的光,像是遲暮老人不甘的掙紮,帶著幾分眷戀與滄桑,塗抹在堯帝微駝的肩背與花白鬢角上。堯帝坐在禦案後,那禦案上堆積如山的牘片幾乎將他淹沒。每一片竹簡上,都密密麻麻地刻錄著九州各處的歎息與喧囂。

河水泛濫的哀告,宛如不散的陰魂,日夜在他耳畔縈繞。百姓們在洪水中流離失所,哭聲震天,那聲音仿佛就在眼前,揪扯著他的心。訟獄纏結的喧嘩,如同一根根荊棘,無情地刺在心窩。冤屈的呐喊,不公的裁決,讓他心力交瘁。

堯帝枯瘦的手指,捏著一片來自共工氏舊地的奏報。那片竹簡在他指尖微微顫抖,看似輕薄,卻重逾千鈞。上麵記載著共工氏舊地又一次洪水泛濫後的慘狀,百姓們衣食無著,疾病橫行。堯帝的目光落在竹簡上,眼神中滿是疲憊與憂慮,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皺紋,此時更顯凝重。

殿下兩班大臣,分明排列齊整,卻隱隱割裂成兩個陣營。

一麵,幾位白發老臣眉頭深鎖,憂心忡忡地望著衰老的帝王與堆積如山的政務。他們的目光沉重如鉛,飽含著對國家命運的擔憂和對堯帝的忠誠。他們跟隨堯帝多年,見證了國家的興衰榮辱,此刻看著堯帝在重重困難麵前獨自承受,心中滿是不忍。

而另一麵,那幾張熟悉而倨傲的麵孔上,卻浮著不易察覺的譏誚和漠然。帝鴻氏的不才子渾敦斜倚著殿柱,半眯的眼縫裡精光偶爾掠過昏沉的大殿。他身著華麗的服飾,卻掩飾不住眼中的輕蔑。在他看來,堯帝如今已年老體衰,無力應對這諸多難題,國家的衰落似乎是必然的。少皞氏的窮奇則懶洋洋地撥弄著腰間一塊羊脂玉環,嘴角噙著一絲冰冷的笑。他對殿外的風、殿下的雨、殿中的沉重都毫不在意,仿佛這一切都不過是助興的絲竹。在他心中,權力的爭鬥和自身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國家的困境與他無關。

朝堂沉浸在一片壓抑的寂靜之中,空曠的大殿裡,隻有偶爾傳來的幾聲輕輕的歎息。

就在這時,一個挺拔的身影打破了這份寂靜。舜穩步踏入殿門,他年輕,身姿矯健,步履卻如丈量大地般沉穩。他的每一步都堅實有力,仿佛帶著無儘的自信與決心。百官的目光瞬間彙攏到他身上,有驚訝,有疑惑,也有期待。

舜徑直走到階下,垂首,聲音平直得近乎冷漠,卻又字字清晰地將各地災異、訟獄的不公、水患的肆虐、民生的凋敝一一數出。他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敲擊著眾人的心。

“冀州之地,洪水泛濫,淹沒田畝,百姓無家可歸,啼饑號寒。”舜說道,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兗州之域,訟獄混亂,豪強橫行,無辜百姓蒙冤受屈,苦不堪言。”他微微皺眉,語氣中帶著一絲憤怒。“青州、徐州等地,水患連年,糧食絕收,餓殍遍野,民生艱難。”他的聲音漸漸低沉,卻透著堅定。

他的話語沒有任何修飾,也沒有絲毫感慨,如同用鋒利的刀在堅硬的石頭上刻下冰冷的痕跡。每一個字落下,都仿佛一塊寒冰擲入大殿,讓某些角落的溫度驟降。

“如今世風日下,民生艱難,權貴奢靡無度,卻不顧百姓死活……”舜的聲音平和卻有力,在寂靜的大殿中回蕩,一字一句都像是重錘,敲擊在眾人的心頭。

“夠了!”一個粗嘎的聲音陡然炸響,如同一道驚雷在殿中炸開,帶著熔岩迸發般的暴烈。這聲音的主人是顓頊氏的不才子檮杌。他身形如鐵塔般高大,寬大的袍袖因怒意而劇烈鼓蕩,仿佛一頭被激怒的猛獸。

檮杌一步踏前,那沉重的腳步震得地麵微微顫抖。他豹眼圓睜,眼中噴射著憤怒的火焰,直刺向階上的堯帝,大聲吼道:“豎子!此地非爾市井放言處!帝座之下,安容黃口小兒搬弄是非!”他的聲音高亢而尖銳,在大殿中嗡嗡作響,壓得眾人的耳膜生疼。

堯帝眉頭深鎖,臉上露出一絲不悅。他望向舜,目光裡是積年的疲倦與沉重的信任。他沉默了片刻,像是用儘了最後一絲氣力般緩緩開口:“卿言切中時弊……此後朝會,凡國事重務,皆可參決……直陳於朕前。”

舜躬身應諾:“喏。”他的姿態低微,毫無勝利者的意氣。然而,就在他目光低垂的刹那,卻不動聲色地掃過那幾張驟然陰沉的麵孔。

渾沌閉著的眼緩緩睜開了一線寒光,那目光猶如黑暗中的毒蛇,陰狠而冰冷。窮奇手中原本不停轉動的玉環也陡然停止,他微微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檮杌的胸膛劇烈起伏,像是一頭即將擇人而噬的惡獸,隨時準備爆發。就連角落裡縉雲氏的饕餮,那平日裡隻關心珍饈口腹之欲的肥胖身形也僵硬了一瞬,小眼睛裡閃過一絲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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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形的刀兵,在這無聲的交鋒中悄然出鞘。空氣中彌漫著緊張而壓抑的氣息,仿佛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朝會結束後,舜走出帝殿,心中卻沉甸甸的。他知道,真正的磨礪,不在凶險的雷澤深林,不在烈火灼灼的製陶坊間,就在這看似威嚴莊重的帝殿之下,在這渾濁、黏稠的權力漩渦中心。

殘月如鉤,似一把冰冷的利刃,淒冷地懸在平陽城東高坡之上。清冷的月光灑下,將舜略顯孤峭的身影投在地上,拉得很長,很瘦削,仿佛一幅被歲月拉長的孤獨剪影。腳下的黃河,在黯淡星輝下如一條奔騰的巨龍,渾濁的浪頭裹挾著大量泥沙,洶湧澎湃,如同不知饜足的巨獸,永不停息地撲打著兩岸的河堤。沉悶而凶暴的嗚咽聲回蕩在夜空,那是土地被反複撕裂又無力愈合的痛苦呻吟。

白日裡朝堂上的激烈交鋒,至今仍在舜的耳邊回蕩。四凶那浸滿惡意的目光,如芒在背,讓他倍感壓力。權力的鬥爭,利益的糾葛,在朝堂這個看似堂皇的舞台上,每天都在上演著殘酷的劇目。舜深知,自己肩負著帝國的未來,可眼前的重重困境,卻如這渾濁的黃河水,讓人迷茫而無助。

他緩緩蹲下身,動作略顯遲緩,仿佛承載著整個帝國的重量。他探出手,毫不猶豫地插入渾濁腥濕的河岸邊泥中。冰冷的沙土與水混合成的漿液瞬間包裹住他的手,直沒至腕,刺骨的寒意如針般齧咬著肌膚。那黏稠、腥濁、沉滯的觸感,讓他不禁心生疑問:這就是帝國的根基?這看似肥沃卻又渾濁不堪的土地,能否孕育出帝國的希望?

他在黑暗中攥緊手掌,沙礫在指縫間摩擦,發出微不可聞又令人心悸的碎裂聲響。這細微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卻如同炸雷般在他心中回響。“河清方可育人,”他對著黝暗奔湧的濁流低聲自語,聲音中滿是堅定與期許,“土沃方能生粟。”然而,這充滿力量的話語,散在黃河腥烈的夜風裡,又瞬間被激流碾碎,消失得無影無蹤。

黑暗中,似乎有無形絲線悄然延伸,連接著未知的命運。舜站起身來,望著黃河的方向,久久沒有離去。他的眼神中,有迷茫,有痛苦,但更多的是對未來的堅定信念。他知道,變革的道路充滿荊棘,但為了帝國的長治久安,為了百姓的幸福安康,他必須勇往直前。

次日黎明未至,天邊還透著一絲深沉的墨色。使者已策馬奔向城南郊一座樸素的農莊。馬蹄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在寂靜的道路上回蕩。晨光熹微中,一位身材不高卻異常強健的老者正與兩位同樣裝束的中年人在田間掘開一道水溝。他們的動作嫻熟而有力,每一次揮動鋤頭,都帶著對土地的熱愛與敬畏。

待聽到馬蹄聲,老者直起腰,溝泥沾滿衣襟,汗水濕透了他的衣衫。那雙久經風霜的眼睛看向使者,目光中透著質樸與堅毅。使者翻身下馬,快步走到老者麵前,低聲傳達了密囑。聽罷,深深刻入眉間的溝壑似乎更深了些,老者微微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思索。

“鯀明白了,”使者用袖口粗魯地擦去額角汗漬,聲音如同開鑿岩石,“人手、家什,即刻備齊。”鯀微微皺眉,目光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但還是迅速抱拳領命。他深知此次任務重大且緊迫,容不得絲毫懈怠。

幾日後,天微微亮,啟明星還在天邊閃爍,幾輛蒙著粗麻布、車輪上滿是黃泥的大車已在城外路口久候。清冷的晨風吹過,車轅上的韁繩微微晃動,發出清脆的聲響。趕車的漢子們裹著粗布麻衣,腰間束著草繩,一個個神情疲憊卻又強打精神。

當舜一身布衣隻帶寥寥幾名侍衛的身影出現在薄霧中時,領頭的車夫——一身塵土的鯀便低聲道:“車馬已就緒。”舜微微點頭,目光平靜而堅定,率先登上一架最不起眼的大車。他坐下時,壓得車板輕微呻吟了一聲,仿佛這古老的車板也在為即將開始的行程而歎息。車篷內彌漫著乾草、泥土和汗漬混合的獨特氣息,舜深吸一口氣,心中默默思索著此行的目的。

黃塵在車輪後卷起長龍,一行人沉默著向南方進發。馬蹄聲和車輪滾動聲交織在一起,打破了清晨的寂靜。一路上,天空逐漸放亮,遠處的山巒輪廓也越發清晰。但眾人無心欣賞這沿途的風景,每個人心中都沉甸甸的。

他們並非一路飛馳,反倒時常在一處村落、一方荒僻的田疇、一處淤塞發臭的野塘邊停下。舜步下車,常是一頭紮進地裡,手指扒開硬結的地表察看墒情,粗糙的泥土沾滿了他的雙手。又或撩起褲腿直接踏入積水的沼澤汙泥中,感受那吞噬腳踝的涼意。汙泥順著他的小腿緩緩流下,散發著腐臭的氣味,可舜毫不在意。

他詢問佝僂老農,老農們或是一臉愁苦,或是滿懷期待地向他傾訴著收成的艱難、水源的匱乏。舜認真地聽著,不時微微點頭,眼中滿是關切。他與沉默的漁夫並肩坐在破損的堤壩上攀談,漁夫手中握著破舊的漁網,望著乾涸見底的魚塘,無奈地歎息。舜輕輕拍了拍漁夫的肩膀,鼓勵他不要放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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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一片因久旱而龜裂得如同怪獸皮膚的廣袤高地,烈日高懸,炙烤著大地。地麵滾燙,仿佛能將鞋底融化。舜一腳陷入細密的黃土沙窩,直沒腳踝。他半跪在滾燙的土地上,抓起一把乾澀的灰白砂土,攤在掌心,任憑它從指縫簌簌流下,臉色凝重得化不開。

“風起處,”他望著沙塵掠過溝壑遍布的地表,輕聲道:“沃土便成黃龍。”

黃昏的餘暉,像是被揉碎的血色夢境,沉甸甸地灑落在大地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陰影。一行人,神色凝重,步伐沉穩,緩緩踏入了這座隱匿於山間的小鎮。這本該是炊煙嫋嫋、雞犬相聞的時分,可迎接他們的,不是歡聲笑語,不是熱鬨的市井之聲,而是一股令人作嘔、彌漫在每一寸空氣裡的惡臭。

鎮外,一條河流橫亙眼前。那河水渾濁不堪,粘稠得幾乎停止了流動,仿佛是大地潰爛的傷口,流淌著令人絕望的膿漿。汙穢之物在水麵上肆意漂蕩,散發著刺鼻的氣味,熏得人幾近窒息。舜,目光堅毅,神色未動分毫,毫不猶豫地朝著那令人作嘔的河邊走去。夕陽如血,將整個世界染成一片可怖的紅,粘稠的水麵像是被鮮血填滿,而舜毫無表情的側臉,也被這詭異的紅光照得愈發冷峻。

他靜靜地站在河邊,仿佛一尊雕像,任由那惡臭侵襲。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凝固,連一向沉穩的鯀都忍不住在幾步外蹙起了眉頭,用衣袖掩住口鼻,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厭惡。而舜,似乎對這一切渾然不覺,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那渾濁的河水,仿佛想要從這令人絕望的景象中尋找到一絲希望,或者是答案。

在小鎮一個破敗的村落邊緣,稀疏的田壟間,幾個孩童正艱難地勞作著。他們身形瘦弱,拖著幾乎拖地的破舊衣裳,在貧瘠的土地上拔著草。粗糙的秸稈像是無情的利刃,在他們稚嫩的手指上劃出一道道暗紅的裂口,鮮血滲出,與泥土混在一起,顯得格外刺眼。

舜默默看著這一幕,心中泛起一陣酸澀。他緩緩蹲下身子,朝著其中一個眼睛格外大的孩子招了招手。那孩子抬起頭,眼中滿是驚恐與疑惑,猶豫了一下,還是怯生生地走了過來。舜從隨身的布袋裡取出一塊溫熱的粟餅,遞到孩子麵前。孩子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乾裂的嘴唇微微顫抖,下意識地伸出手,又在半途停住,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舜微笑著,將粟餅塞到孩子手中。孩子小心翼翼地接過,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那渴望的眼神卻沒有立刻落在粟餅上,而是看向了旁邊更小的夥伴。他猶豫了一下,然後小心地將粟餅掰成小塊,一一分給了身邊的小夥伴。看著孩子們臉上露出的那一絲滿足的笑容,舜緩緩起身。此時,夜風漸涼,輕輕拂過他的臉頰,卻無法驅散他心中的沉重。

他望向南方深青色的山巒剪影,那裡,是此次巡查的終點。在那重重山巒之後,隱藏著一個被“窮奇”的惡名所籠罩的地方。那裡,訟獄冤聲此起彼伏,每一聲呼喊都像是對世間不公的控訴;河堤崩潰的哀鳴交織在一起,仿佛是大地痛苦的呻吟。那是四凶在南方苦心經營的一處根基,猶如一顆毒瘤,深深紮根在這片土地上,不斷侵蝕著百姓的安寧與幸福。

數日後,一個天色晦暗如鉛的清晨,舜一行悄然進入了那座城邑。沉悶的氣氛像是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低矮的土牆圍著的街道空曠得異乎尋常,仿佛一座被遺棄的鬼城。街角,幾個衣衫襤褸的人影木然地坐著,眼神空洞,猶如行屍走肉。他們的目光呆滯,仿佛早已被這方充滿苦難與罪惡的土地吸儘了魂魄。

舜的心中湧起一股怒火,他知道,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那為非作歹的四凶。他們為了一己私欲,不顧百姓死活,在這片土地上肆意妄為,將原本安寧祥和的家園變成了人間地獄。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徹底鏟除這股邪惡勢力,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舜帶著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繞開城中心那威嚴又陰暗的理訟之所。那地方,如今早已淪為窮奇爪牙盤踞的巢穴。窮奇,那上古惡獸,其爪牙更是在這城中橫行無忌,將原本安寧的城池攪得烏煙瘴氣。理訟之所本應是公正裁決之地,現在卻成了他們為非作歹的據點,散發著令人膽寒的陰森氣息。

他們在城邊一處破敗的裡正家歇下。裡正家的土院,圍牆破敗不堪,像是風一吹就會轟然倒塌。屋內的陳設簡陋至極,幾張破舊的草席隨意鋪在地上,勉強能讓人棲身。夜晚,眾人擠在這狹小的空間裡,雖疲憊不堪,卻難以入眠。舜躺在草席上,望著屋頂透進來的點點星光,心中滿是憂慮。這座城池的種種慘狀不斷在他腦海中浮現,他深知,這裡的百姓正深陷苦難之中,而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麼。

次日破曉前,天色還未完全亮透,整個世界仍被昏昧的微光籠罩著。舜獨自步出裡正家破舊的土院。他的腳步很輕,生怕驚擾了還在沉睡的同伴。清冷的空氣撲麵而來,帶著絲絲寒意,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他裹緊身上那件沾滿塵土的衣袍,在昏暗中緩緩踱向城東那片觸目驚心的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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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四周寂靜得可怕,隻有他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回響。偶爾有幾隻夜鳥從頭頂飛過,發出幾聲淒厲的叫聲,更增添了幾分陰森的氛圍。

終於,舜來到了城東的窪地。眼前的景象,比他想象中還要淒慘。大旱已經持續了許久,本該引水灌溉的溝渠卻被人惡意截斷。溝渠裡堆滿了雜物,有破碎的木盆、腐朽的樹枝,還有各種垃圾,使得泥漿淤塞其中,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爛氣息。

在乾涸的溝底,龜裂的泥皮像大地上張開的無數傷口。幾個餓得隻剩骨架的老弱災民蜷縮在那裡,他們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試圖從彼此身上汲取一絲溫暖。他們身邊零星散落著刨爛的草根莖塊,那是他們在這絕境中勉強維持生命的食物。

一個白發稀疏如秋草的老嫗,在舜靠近時,渾濁的老眼費力地辨認著。她的眼神中充滿了迷茫與恐懼,許久之後,才仿佛意識到有人來了。忽然,她像瀕死的魚般猛烈地掙動起來,喉嚨裡發出嗚嗚的哀鳴。她乾枯得像樹枝的手指伸向天空某處,似乎在向老天爺祈求著什麼,隨後又徒勞地抓撓身下僵硬的泥土。

“老天爺啊!餓……餓死了!水……水……”她乾裂流血的嘴唇不斷蠕動,卻隻能發出瀕死般斷續的嘶聲。那雙深陷的眼窩裡,除了絕望,再無其他。那絕望,像一把尖銳的刀,直直地刺進舜的心裡。

舜停住腳步,身形在暗青色的天幕下凝成了冰冷的剪影。凜冽的風嗚咽著刮過這片被絕望醃透的土地,無情地掀動他沾滿塵土的衣袍。他死死盯著溝渠裡那截粗礪樹根般指向天空的嶙峋枯手,風如刀般削著他的臉龐,可他渾然不覺。他的目光沉沉,仿佛壓下了一道道陰冷的溝壑,心中的憤怒與悲憫在不斷交織。

七夜的漫長奔波,舜的身影在渾濁的黃河岸邊一路跋涉。腳下的土地,沾染著黃河千年的泥沙,每一步都帶著沉重與艱辛。那奔騰不息卻又渾濁不堪的黃河水,仿佛是世間亂象的縮影,訴說著這片大地所遭受的苦難。

那些被歲月埋沒的名字與力量,如同河底的沉沙,雖被遺忘,卻依然有著不容忽視的存在。他們曾為這片土地奉獻,卻在曆史的洪流中漸漸無聲。而與此同時,還有那些啃噬根基的惡獸,隱藏在黑暗的角落,貪婪地吞噬著社會的安寧與秩序。

舜低頭看著自己沾滿泥汙的手,這雙手感受過太多大地的痕跡。乾裂的土地,像是飽經滄桑老人的麵龐;淤滯的水流,散發著腐朽的氣息;龜裂的河床,仿佛大地張開的傷口;腐臭的淤泥,昭示著這片土地所承受的不堪。這些複雜而又沉重的觸感,在這一刻,如同百川歸海,彙聚成一個清晰的支點。這個支點,在舜的心中,漸漸撬動了那座名為決斷的山巒。

終於,他猛地轉身,衣袂帶起的風仿佛比這寒冰般的黎明更冷。那風,吹過他堅毅的麵龐,卻吹不散他眼中的決然。他大步流星,頭也不回地走向破曉前的黑暗,恰似攜著引燃驚雷的火種歸去。黑暗在他的身後漸漸退去,而前方,是未知的挑戰與變革的曙光。

晨光初露,柔和的光線灑在平陽城的大地上。宮闕的輪廓,在平陽灰白的天幕上,緩緩勾勒分明。沉重的宮門,在兩排玄甲銳士有力的推動下,緩緩從內推開。甲葉碰撞的鏗鏘聲,如同敲響的戰鼓,刺破了黎明前的死寂。一股森然的寒氣,隨著敞開的門洞湧出,仿佛帶著歲月的塵封與權力的威嚴。

殿前廣場上,早已候著的百官悚然一驚。他們身著朝服,整齊排列,卻在這突如其來的動靜中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這不是尋常的開宮之儀,每個人的心中都湧起一絲不安與疑惑。

舜登上大殿前的玉階,玄色深衣在冷風中微微鼓蕩。他的步伐沉穩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曆史的琴弦上,彈奏出激昂的樂章。他的目光,如同滾燙的熔岩,帶著無儘的力量與威嚴,緩緩從階下每一張驚疑不定或強作鎮定的臉上流過。那目光,仿佛能洞悉每個人內心的想法,讓那些心懷鬼胎者無所遁形。

寂靜,像一張緊繃到極限的弦,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斷裂。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舜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在大殿穹頂下回蕩,擲地如金鐵:“陶正何在?”

一個年歲不高但神情精乾的小官,立刻疾步出列。他身姿挺拔,眼神中透著聰慧與乾練,深施一禮,聲音洪亮而堅定:“臣在。”

舜微微頷首,目光堅定地掃視著大殿,再次開口:“自今日始,宮中及諸侯獻奉儀製,立新律!”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每一個字都像是銘刻在金石上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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