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儉樸為上,奢靡者,禮官拒而不收,掌禮者同罪!此令即刻頒布,廣諭四方!”
話語微頓,整個殿堂瞬間安靜下來,落針可聞。他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一字一頓地吐出“儉樸”二字。這兩個字,如同兩顆沉重的磐石,沉沉砸進這早已習慣藻飾繁華的殿宇,在眾人心中激起層層漣漪。一些臣子微微變色,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與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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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夷!”舜帝朗聲喚道。
隨著這一聲呼喊,一個身形清瘦的中年士人從群臣中應聲出列。他須發梳理得一絲不苟,身著素色長袍,雖質地普通,卻整潔得體。伯夷步伐穩定,每一步都踏得堅實有力,目光沉靜如水,帶著一種源自內心的定力。他來到殿堂中央,微微躬身:“臣伯夷,恭聽上命。”
舜帝看著伯夷,目光中滿是期許:“朕聞汝多年於鄉野,傳習人倫教化,深體人心根本。今起,汝主掌禮秩、樂律、刑名!舉國上下,禮教風化,由汝秉政!”
伯夷聽聞此言,眼神陡然亮起,如淬火後的劍鋒,銳利而堅定。他深吸一口氣,仿佛感受到了這使命的重大。雙手交疊高舉,隨後深深揖拜下去,聲音洪亮而堅定:“臣,領命!必竭儘駑鈍,以正人心,興禮樂,明德化!”
“此非你一人可為!”舜帝的聲音陡然高揚,如同激昂的號角,在殿堂中回蕩。“蒼舒、隤敳、檮戭、大臨、尨降、庭堅、仲容、叔達——”舜帝每念一個名字,聲音都帶著莊重與信任,每一個名字,都如一把重錘,有力地敲擊著眾人的心房。
這八個名字,在朝堂邊緣早已銷聲匿跡多年。曾經,他們或是因直言進諫而被冷落,或是因不屑於朝堂的虛與委蛇而選擇隱退。此刻,如晨星破曉般驟然點亮。
幾位被念到名字的老臣渾身一震,原本平靜的麵容瞬間被驚愕填滿。他們下意識地抬頭,眼中瞬間充盈了難言的激動與難以置信的光彩。仿佛多年被塵封的夢想,在這一刻被重新點燃。他們甚至來不及整理被晨風吹亂的衣冠,匆忙應和著伯夷的動作,齊齊趨前一步,在那久疏的殿堂中央,長揖及地。
舜身姿挺拔地站在高台之上,姿態沉重而虔誠,仿佛壓抑太久的種子終於破土,撞碎了覆蓋其上的堅硬凍土。他的目光毫無停頓,如重矛般穿透大殿,那目光中蘊含著無儘的憂慮與堅毅,直直地指向另一片幾乎被遺忘的角落。
“土地乃社稷根基,九州河渠溝瀆如血脈經絡。血脈壅滯,根基腐朽,國之必危。”舜的聲音在寂靜的殿堂中回蕩,低沉卻有力,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敲擊在眾人的心間。
“今命——”他的聲音陡然拔高,這一聲呼喊,壓過了一切細微的騷動,讓整個殿堂瞬間陷入更加深沉的寂靜之中,仿佛時間都在此刻凝固。
“垂!”
這一聲呼喊,如同一道閃電劃破夜空。垂,一個身形矯健、眼神銳利的年輕人,此刻正站在大殿的一側。聽到自己的名字,他微微一震,隨即眼中閃過一絲激動的光芒。他一直渴望著能有機會為國家效力,展現自己的才華,如今,這期待已久的時刻終於來臨。
“皋陶!”
皋陶,麵容剛毅,神情沉穩。他聽到呼喊後,雙手微微握拳,心中湧起一股使命感。他深知治水責任重大,關乎萬民福祉,而自己絕不能有絲毫退縮。他用力按捺住胸中激蕩,垂頭躬身,以堅定的姿態回應著舜的任命。
“禹!”
禹,身材高大,英氣逼人。聽到自己的名字,他抬頭望向父親鯀的方向。鯀,這位曾經治水卻遭遇挫折的老者,此刻正靜靜地站在一旁,枯寂的臉上,一道複雜的紋路微微抽動。禹明白父親心中的不甘與期望,他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完成治水大業,不辜負父親的心血和舜的信任。
“伯益!”
伯益,聰明睿智,精通鳥獸習性。他聽到召喚,嘴角微微上揚,露出自信的微笑。他深知治水不僅要治理水患,還要考慮生態平衡,而自己的專長正可在其中發揮重要作用。
“伯夷!”
伯夷,氣質高雅,品德高尚。他微微點頭,眼神中透露出堅定。他明白此次治水,不僅是技術上的挑戰,更是道德與責任的考驗,他願意以自己的品德和智慧,為治水事業貢獻力量。
“夔!”
夔,擅長音律,其性格豪爽。聽到名字,他大聲應道,聲音在殿堂中回蕩。他想著或許可以用自己的音律鼓舞士氣,為治水的人們帶來力量。
“後稷!”
後稷,對農事有著深厚的了解。他目光炯炯,心中思索著治水過程中如何保障農田不受影響,如何讓百姓在治水的同時也能安心耕種。
“龍!”
念到最後的“龍”,舜停頓了一瞬,確保這震耳欲聾的宣告籠罩住整個死寂的殿堂。龍,身形矯健,有著過人的膽識。他聽到名字後,握緊了拳頭,眼神中充滿了鬥誌。
“此八人,皆善疇、長於水土,有實乾之才!命爾等八人,各以‘愷’名!”舜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洪鐘大呂,宣告著這一重大的決定。
此時,舜的目光掃過殿內角落那張沉穩而略帶憂慮的蒼老麵孔——鯀。鯀雖未在八愷之列,但聽到舜的任命,眼神卻有火焰亮起。他想起自己曾經治水的經曆,雖遭遇失敗,但心中對治水的熱情從未熄滅。如今看到兒子禹被委以重任,他心中既有擔憂,又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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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日啟程,共赴四海!所到之處,九州之土,皆可丈量!九州之水,皆可疏浚!敢有阻者,以抗命論!”舜的話語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被點到名字的數人猛吸一口冷氣,眼神中迸發出久違的、近乎灼痛的光彩。垂握緊了拳,指節發白,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奔赴治水前線,一展身手;皋陶躬身行禮後,抬起頭來,眼中滿是堅定,他已經在心中謀劃著治水的策略;禹深吸一口氣,望向父親的眼神中充滿了決心,他知道自己肩負的使命無比重大;伯益興奮地搓著手,腦海中浮現出各種與鳥獸合作治水的畫麵;伯夷雙手抱臂,麵容平靜卻透著堅毅,他在思考著如何在治水過程中維護公正與秩序;夔則興奮地哼唱著不知名的曲調,仿佛已經看到了治水成功後的歡樂場景;後稷低頭沉思,想著如何合理安排治水與農事的時間;龍則昂首挺胸,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
在眾人領命之後,舜又詳細地交代了治水的諸多事宜。他告訴眾人,治水要因地製宜,不可盲目行事;要團結一心,不可各自為戰;要關注百姓的疾苦,不可擾民。眾人認真聆聽,將舜的每一句話都銘記在心。
一股暗流瞬間在殿中衝撞鼓蕩!幾個未被點到名字的老臣悄悄挺直了佝僂的背。他們在這朝堂之上沉浮多年,每一道詔令、每一次人事變動,都牽扯著他們的身家利益。今日陛下召見諸多賢才,所議之事看似尋常,卻隱隱透露出變革之意,這讓他們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挺直脊背,是他們麵對未知變數時,下意識的自我防禦,仿佛這樣能給自己增添幾分底氣。
年輕些的官員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他們滿腔熱血,渴望在這盛世施展抱負,改變這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的朝堂。新的思想、新的舉措,對他們而言是一展身手的契機。他們期待著打破舊有的格局,在曆史的長河中留下自己的印記。
然而,另一片區域卻如同冰凍的湖麵開始裂開無數細碎的冰紋,寒冷刺骨。以檮杌為首的保守勢力,對今日之事充滿了警惕與不滿。他們習慣了按部就班的朝堂秩序,對任何可能動搖現有利益格局的變革都深惡痛絕。
“轟!”一聲巨大的笏板撞擊地麵的碎裂聲,驟然撕裂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靜。所有人的目光如受牽引般彙聚過去。
檮杌!他如同被激怒的、裹著華麗皮囊的火山,猛地從班列中衝出,直抵玉階之下。寬大的朝服因暴戾的動作而掀動氣流,獵獵作響。他那張鐵青的麵孔扭曲著,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雙目圓睜,布滿血絲的眼球幾乎要凸裂出來,死死釘在台階上那個身披玄衣的年輕身影上:“豎子——!!”那咆哮挾著唾沫與血腥氣噴湧而出,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充滿了憤怒與不屑。
“爾安敢!爾何能!?”他一腳踩上那塊碎裂的笏板,發出清脆的“哢嚓”聲,如同碾碎仇讎的骸骨。他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與憤怒。
“爾等不過鄉野鄙夫,識得幾畝薄田,念過幾句酸文?治國平天下?!黃口小兒癡人說夢!這江山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今日在此者,焉知明日——”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如毒蛇般掃過那些臉上已浮現驚懼或憤怒的賢才,那目光所到之處,仿佛帶著實質的寒意,讓人不寒而栗。
“——頭顱何在?!”咆哮在大殿高闊的梁柱間隆隆滾動,震得人耳膜刺痛,其中裹挾的殺意毫不掩飾!
緊跟著,角落裡突兀地響起一聲刺耳的冷哼,恰似冰棱狠狠刮擦琉璃,尖銳的聲響瞬間劃破了這沉重的寧靜,令在場眾人皆是心頭一顫。
窮奇,這位帶著前朝餘威的權臣,那雙狹長的、永遠帶著幾分陰寒的鳳目緩緩睜開一線。那眼中的森冷,仿佛能穿透人心,此刻,他森冷的目光悠悠穿過呆立的群臣,徑直落在了舜的臉上。他的聲音慢條斯理,每個字卻都像是淬著寒霜,透著徹骨的涼意:“嗬,排座次了?好大的威風!舜公今日這手筆,倒像是要將我等前朝之臣……儘數清掃?”
這話語一出,大殿之中頓時泛起一陣輕微的騷動。群臣們麵麵相覷,有的麵露驚惶,有的則暗自觀察著局勢,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舜神色平靜,隻是目光堅定地迎上窮奇的注視,仿佛對這挑釁早有預料。
窮奇微微仰起頭,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繼續說道:“隻怕清掃未成,反汙了自家……與某些人的手!”說罷,他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階下那些剛剛受命的賢才。那些賢才們神色各異,有的坦然無懼,有的則隱隱有些緊張,但都挺直了脊梁,毫不退縮地承受著這充滿敵意的目光。
就在這時,渾敦那肥胖的身軀也晃動著向前擠了一步。他臉上堆砌著假惺惺的驚詫與焦慮,那模樣仿佛真的是在為國家的命運擔憂。他故意將聲音故作嘶啞洪亮,試圖蓋過檮杌那隨時可能爆發的咆哮:“陛下!使不得啊!此等舉措太過猛烈!動國本根基呀!八元八愷,名不見經傳,驟掌大權,豈能服眾?必引得四方猜疑動蕩!舜公年輕氣盛,隻圖一時快意,卻不知此乃引火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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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敦這一番話,看似是在為國家考慮,實則暗藏玄機,意圖擾亂朝堂,打壓舜以及新上位的賢才們。他一邊說著,一邊用那看似關切實則狡黠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來掃去,試圖從眾人的反應中找到支持自己的力量。
而饕餮此時也不甘示弱。他的喘息如同患了重病的野豬,沉重而又帶著唾液的粘稠感,在寂靜的大殿中顯得格外突兀。隻見他肥碩的手下意識地搓揉著自己隆起的肚腹,厚嘴唇嘟囔著誰也聽不清卻充滿譏誚意味的碎語:“操勞過度,腹內空空……豈能安邦定國?饑而食不美,寒而衣不暖,民之思怨,始於腹腸……”他那模樣,活脫脫一副隻知口腹之欲,卻又妄圖乾涉朝政的醜態。
在這四人的挑釁下,大殿之中的氣氛愈發緊張,宛如一張被拉到極限的弓弦,隨時都可能斷裂。檮杌終於忍不住了,他的咆哮如蠻雷般炸響:“都是些什麼荒唐的規矩!什麼新貴舊臣,這天下難道就該一成不變?”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身上的戰甲發出一陣清脆的碰撞聲,“今日若依了你們這些陳腐之見,這國家還有何前途可言?”
檮杌的話猶如一顆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激起千層浪。朝堂之上頓時分成了兩派,一派是支持舜的新賢才們,他們目光堅定,認為改革勢在必行;另一派則是前朝舊臣,以窮奇、渾敦、饕餮和檮杌為首,他們企圖維護舊有的秩序,不願看到權力的重新分配。
舜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心中卻如明鏡般清晰。他深知,這場朝堂上的爭鬥,不僅僅是權力的爭奪,更是關乎國家未來走向的關鍵一戰。他緩緩抬起雙手,示意眾人安靜。待大殿中的喧囂漸漸平息,他才開口說道:“諸位愛卿,國家興衰,在於製度,在於人才。八元八愷雖出身平凡,但皆有治國安邦之能。我等當以國家大義為重,而非拘泥於出身與舊規。”
窮奇冷笑一聲,不屑地說道:“說得倒是輕巧!僅憑幾句空話,就能讓人心服口服?”
舜目光堅定地看著窮奇,說道:“窮奇大人,若不以實際行動嘗試,又怎知結果如何?我舜願以自身聲譽作保,若八元八愷不能勝任其職,我自當承擔責任。”
渾敦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說道:“哼,舜公好大的口氣!隻怕到時候,想承擔責任也來不及了!”
階下百官整齊排列,卻個個如臨大敵,呼吸幾近停止。殿內彌漫著一股無形的緊張氣息,仿佛一張緊繃的巨網,隨時可能將所有人吞噬。
幾股衝天而起的邪戾之氣,如同黑色的怒焰,從大殿的角落洶湧噴發。這股氣息帶著令人膽寒的惡意,瞬間彌漫在整個大殿之中。一些膽小的文官,平日裡養尊處優,何曾見過這般可怖的景象,頓時麵如土色。他們的雙腿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不自覺地往後退去,仿佛身後有一片安全的淨土能讓他們躲避這場即將爆發的瘟疫。每一步都顯得慌亂而急促,踩在地上發出淩亂的聲響,在寂靜的大殿中格外刺耳。
就連那些方才被點將時,胸中還充滿著激昂與熱血的老臣們,此刻也都僵在當場。他們原本挺直的脊梁,此刻仿佛被一股無形的重壓壓彎。那混合著鄙夷、威脅與赤裸裸暴戾的惡意,如同冰冷的寒霜,將他們的血液凍得幾乎凝固。他們的眼神中透露出恐懼與迷茫,往日的威嚴與自信在這股邪惡的力量麵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殿一片死寂,安靜得落針可聞。隻餘四凶粗重的喘息聲,如同沉悶的戰鼓,一下一下地撞擊著眾人的心臟。還有那梟鳥般的餘音,在令人窒息的梁柱間扭曲回蕩,仿佛來自地獄的詛咒,讓人心神不寧。空氣仿佛重逾萬鈞,每一寸都繃緊至極限,仿佛輕輕一碰便會轟然炸裂,將這巍峨的大殿化為齏粉。
而在階上,身披玄衣的舜,宛如一座巍峨的高山,穩穩地佇立在那令人肝膽俱裂的風暴中心。他身姿挺拔,氣宇軒昂,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邪惡都無法將他撼動。那四道如毀滅巨浪般的邪戾之氣,洶湧地向他撲來,卻未能讓他腳下移動絲毫寸土。
舜的目光沉靜無波,深邃得如同夜空中的浩瀚星河。他並不看腳下如惡獸般嘶吼的檮杌,那猙獰的麵容、瘋狂的咆哮,都無法引起他一絲一毫的動容。更不理會那幾雙投射在他身上如淬毒刀鋒般的眼睛,那些充滿惡意的目光,試圖在他身上找到一絲恐懼的痕跡,卻隻能在他平靜的神色中無功而返。
他隻是微微抬起右手,動作輕緩而穩定,如同拂開一片擋在眼前的微塵。那修長而有力的手指,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優雅的弧線,仿佛帶著一種神秘的力量。隨著這簡單的動作,大殿那扇厚重的、雕刻著猙獰獸首的蟠龍朱漆大門,在令人牙酸的吱呀摩擦聲中,緩緩地、轟然洞開!
刺目的白光如同利劍劈開渾濁的殿內暗影,筆直地投射在斑駁的暗紅金磚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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