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大捷的餘韻尚在,長安城已悄然步入深秋。李恪並未沉溺於勝利的喜悅,反而以此為契機,大力整飭吏治,推行新政。他深知,一場軍事勝利隻能換來短暫的安寧,唯有國強民富,方能奠定萬世基業。
紫宸殿的燈火,依舊常常亮至深夜。隻是如今,除了軍國大事,更多了關於賦稅改革、水利興修、科舉取士的激烈討論。李恪展現出驚人的精力與學習能力,他不僅虛心聽取房玄齡、長孫無忌等重臣的意見,更能敏銳地抓住問題的核心,提出獨到的見解。他不再是那個需要依靠輔政大臣的年輕帝王,而是逐漸成長為一位真正執掌乾坤的君主。
這一日,他正在批閱一份關於改革漕運稅製的奏疏,此法旨在提高效率、打擊貪腐,卻因觸及眾多沿河豪強與官僚的利益,在朝中爭議極大。奏疏文辭犀利,條陳清晰,直指時弊,署名是新任的漕運監察禦史,一個名叫柳璟的寒門子弟。
李恪看得入神,此法雖略顯激進,卻切中要害。他提起朱筆,欲要批注,卻發現禦用紫毫筆的筆鋒略有分叉,影響了書寫。他微微蹙眉,並未喚人,隻是習慣性地看向書案一角那盆羅漢鬆。
侍立一旁的內侍察言觀色,立刻躬身道:“陛下,尚宮局前日呈報,言書庫新理出一批前朝貢品湖筆,其中或有合用者,可要取來一試?”
李恪目光微動,點了點頭。
不多時,內侍捧來一個精致的錦盒,裡麵整齊排列著數支材質、形製各異的毛筆。李恪一眼便看中了其中一支紫檀木杆、紫毫為鋒的筆,其毫色紫黑光亮,鋒穎銳利,形製古樸大氣。他取過筆,蘸墨試寫,筆鋒聚攏極佳,彈性適中,運轉流暢,竟比他那支用了許久的禦筆更為順手。
“此筆甚佳。”李恪讚了一句,目光落在錦盒內側一張小小的標簽上,上麵以清秀字跡標注著:“前隋內庫遺物,紫檀紫毫,鋒健而蓄墨,宜書詔令。”
又是她。李恪心中了然。她總是能在最恰當的時候,以最不起眼的方式,送上他最需要的東西。這支筆,不僅合用,其“宜書詔令”的標注,更是暗合他此刻正在批閱關乎國策的重要文書。
他沒有多言,隻是用這支新筆,在那份漕運改革的奏疏上,力透紙背地批下了一個“可”字,並補充了幾句關於具體實施需注意緩急、安撫受損者的朱批。筆鋒所至,銳利果決,仿佛也帶上了這紫毫破開迷霧的意味。
放下筆,他吩咐內侍:“將此筆留下,充作禦用。告訴尚宮局,這批湖筆整理得不錯。”
消息傳到尚宮局,又是一陣小小的波瀾。陛下親用並褒獎了崔司籍整理的貢筆,這無疑是對她工作的再次肯定。崔芷柔聽聞,隻是平靜地領命,繼續埋首於她的書山卷海。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陛下對崔芷柔的幾次三番的“另眼相看”,雖未逾矩,卻已足夠引起一些人的警惕與不安。尤其是一些家中有適齡女子、覬覦後宮高位的大臣,更是將這位沉靜的女官視作了潛在的障礙。
這日午後,崔芷柔正在核對一批新入庫的佛經典籍,德妃蘇氏宮中的一名掌事宮女前來,說是德妃娘娘想尋幾卷講解《金剛經》的注疏。
崔芷柔依例取出幾卷,那宮女卻並不急著走,反而笑著搭話:“崔司籍真是好才學,不僅管著這麼多書,還能幫陛下找到有用的軍機圖,如今連陛下用的筆都經您的手挑選,真是能乾。”
這話聽著是誇讚,實則暗藏機鋒。崔芷柔神色不變,淡淡道:“姐姐過譽了。整理書庫是臣女分內之事,偶有所得,亦是僥幸。至於禦用之物,更是內廷奉禦之責,臣女不過是依令行事,登記造冊而已,不敢居功。”
那宮女碰了個軟釘子,又見崔芷柔態度恭謹,挑不出錯處,隻得訕訕地拿著經書走了。
待人走後,崔芷柔走到窗邊,望著庭院中那幾株葉子已開始泛黃的青梅樹。青梅尚小,青澀堅硬。她想起進宮前,母親曾憂心忡忡地對她說:“宮中人心似海,我兒此去,當如這青梅,守其本味,固其根本,莫要輕易為人所染,亦莫要……輕易交付真心。”
她明白母親的擔憂。帝王恩寵,如同鏡花水月,今日可以因才學賞識,明日亦可因權勢權衡而收回。她與李恪之間,那始於梅林、曆經生死、藏於心底的情愫,在這森嚴宮規與權力傾軋之下,顯得如此脆弱。
她不能依賴這份情愫,更不能讓自己成為他的負累。她必須守住自己的位置,守住這顆如同青梅般素淨而堅韌的心。唯有如此,方能在這深宮中立足,方能……不負他那份艱難處境下的維護與懂得。
她回到書案前,重新拿起那卷未核完的佛經。經雲:“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她所求不多,唯願能如此經所言,無所執著,方能在這紛擾宮闈中,保持內心的澄明與安寧。
紫毫破霧,定策於朝堂。
青梅素心,守靜於深宮。
前朝的改革與後宮的微瀾,並行不悖。李恪用那支紫毫筆,批閱著一份份關乎國運的詔書,推動著帝國車輪滾滾向前。而崔芷柔,則在那方寸書庫之中,以她的方式,守護著知識的星火,也守護著自己那顆不為風浪所動的素心。
他們如同兩條並行的溪流,一條奔湧向前,彙成江河;一條幽深靜謐,滋養一方。雖路徑不同,卻共同構成這帝國肌理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而那顆尚顯青澀的青梅,能否在未來的某一天,成熟落地,釀出醇香?無人知曉。但至少在此刻,它牢牢地掛在枝頭,迎著秋風,固守著自己最初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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