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關外遼河畔有個叫靠山屯的小村子,村裡有個叫周老實的年輕後生。這周老實人如其名,為人憨厚本分,平日裡靠著給村裡富戶打短工過活,家中隻有一位年過六旬的老母親,母子倆相依為命,日子過得甚是清貧。
這年冬天,周老娘突然病倒,臥床不起。周老實請來郎中診治,郎中說需用人參入藥,且非上年頭的老參不可。周老實掏空家底,又四處借錢,總算買來半支參須,可老娘服下後仍不見好轉。
這日天剛蒙蒙亮,周老實揣著最後幾個銅板,打算去鎮上再請個好些的郎中。剛出村口,就見前頭雪地裡趴著個白乎乎的東西,走近一瞧,竟是隻通體雪白的狐狸,後腿被獵夾夾住了,鮮血染紅了一片雪地。
那白狐見有人來,眼中竟露出哀求之色。周老實心善,蹲下身來,輕聲道:“莫怕,我幫你解開。”
獵夾咬得緊,周老實費了好大勁才掰開。那白狐脫困後卻不急著走,反而人立而起,前爪合攏,衝周老實拜了三拜,這才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樹林中。
周老實也沒多想,繼續趕路。到了鎮上,郎中們一聽是去靠山屯那麼遠的地方,出診費都要得高,周老實那點錢根本不夠。他在鎮上轉悠了半天,一無所獲,隻得垂頭喪氣地往回走。
時值隆冬,天黑的早,周老實走到半路,已是暮色四合。寒風卷著雪沫子往人脖領裡鑽,冷得刺骨。周老實又冷又餓,正自艱難前行,忽見前方有亮光閃爍,循光而去,發現道旁不知何時多了間小木屋,窗中透出溫暖燈光。
周老實心下奇怪:這荒郊野嶺的,何時有了人家?但風雪越來越大,他也顧不得許多,上前叩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開門的是個白發老嫗,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棉襖,麵容慈祥。
“老人家,晚生趕路遇風雪,求個地方暫避一避。”周老實躬身道。
老嫗笑道:“快進來吧,外頭冷。”
屋內陳設簡單,卻溫暖如春。老嫗端來熱湯,周老實連喝幾口,身子漸漸暖和起來。二人閒聊間,周老實說起母親病重無錢醫治之事,不禁落下淚來。
老嫗聽罷,沉吟片刻道:“老身倒有個法子,或可救你母親。不過,你得答應我三件事。”
周老實忙道:“莫說三件,就是三十件,晚生也答應!”
老嫗道:“第一,此法不可外傳;第二,所得之財不可貪多;第三,將來若見困厄之人,須儘力相助。”
周老實連連點頭應下。
老嫗於是從裡屋取出個木盆,又拿出個布包,打開來看,裡麵是些深紫色的草藥。
“這是紫河車,你回去後,用這盆溫水浸泡,待水色變紫,便可將銅錢放入浸洗。每洗一枚,可得白銀一兩。切記,每日最多洗三枚,不可貪多。”老嫗將木盆和藥包遞給周老實。
周老實又驚又疑,接過東西,正要道謝,忽覺困意襲來,竟伏在桌上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周老實發現自己竟睡在路旁的大樹下,哪有什麼木屋老嫗?他驚坐而起,卻見身旁放著那個木盆和藥包,方知昨夜並非夢境。
周老實急忙回家,按照老嫗吩咐試洗一枚銅錢。果然,那銅錢在紫水中一晃,竟變成了一兩雪花白銀!周老實又驚又喜,忙再去洗,但想起老嫗囑咐,每日隻能洗三枚,便強忍貪念,隻再洗了兩枚。
有了銀子,周老實請來好郎中,買了上好的人參,周老娘服藥後,病很快好轉。周老實又用餘錢買了糧食、棉衣,母子倆過了個豐足的年。
周老實謹記老嫗之言,每次隻洗三枚銅錢,除了溫飽,餘錢皆用來幫助村中孤寡。鄉鄰們都說周老實走了運,不知從哪發了財,還這般樂善好施。周老實隻說是在外做了趟買賣賺的,對洗錢之事隻字不提。
卻說村裡有個叫刁三的潑皮,平日遊手好閒,專乾偷雞摸狗的勾當。他見周老實突然闊綽起來,心生疑竇,這日偷偷趴在周家窗外窺視,恰見周老實正在洗錢。那銅錢入水即變白銀,驚得刁三目瞪口呆。
刁三眼珠一轉,計上心來。次日,他拎著瓶燒酒登門,假意與周老實敘舊。周老實本不想搭理他,但礙於鄉鄰情麵,隻得讓他進屋。刁三有意灌酒,周老實酒量淺,三杯下肚便醉了。刁三趁機套話,周老實醉醺醺間,將得盆經過說了出來。
刁三聽罷,心中暗喜。趁周老實醉倒,偷了木盆和藥包,一溜煙跑回家去。
得了寶貝,刁三貪心大起,心想:“每日隻洗三枚?真是傻蛋!看我洗它三百枚,豈不立刻富可敵國?”
刁三於是燒了大鍋熱水,將整包紫河車都倒進盆中,又找來所有銅錢,一枚接一枚地往盆裡扔。那銅錢入水即化銀,刁三麵前很快堆起一座小銀山。
刁三喜得手舞足蹈,越發瘋狂地洗錢。忽然,盆中紫水沸騰起來,冒出股股黑煙,那銀山竟漸漸融化,重新變回銅錢,且鏽跡斑斑,一文不值。刁三大驚,伸手想去撈盆,那木盆卻突然裂開,紫水四濺,沾身即爛,刁三慘叫連連,滿地打滾。
等周老實酒醒發現寶物被盜,循聲趕到刁三家時,隻見刁三渾身潰爛,已昏死過去。那木盆裂成碎片,紫河車撒了一地,早已失效。
周老實忙請郎中救治刁三,但傷勢過重,刁三三日後便一命嗚呼了。臨終前,他痛哭流涕,悔不當初。
經此一事,周老實愈發謹慎。他依舊每日洗三枚銅錢,除了自家用度,大都周濟貧苦。後來靠山屯遭了災,周老實拿出積蓄,幫全村人渡過難關。村人為感謝他,合力為他建了新屋,說了門親事。周老實娶妻生子,孝敬母親,安度一生。
據說那白發老嫗乃長白山修煉得道的狐仙,因周老實救過她子孫,特來報恩。而那洗銀盆,在周老實去世後便不知所蹤了。有人說是狐仙收回了,也有人說是周老實臨終前將其毀去,免得再惹禍端。
至今靠山屯的老人們茶餘飯後,還常提起這狐仙賜寶的故事,末了總要叮囑兒孫:“外財不富命窮人,貪心不足蛇吞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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