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火還在跳躍,鍋底殘餘的湯汁發出滋啦的輕響。陳硯舟剛要開口,阿阮已經行動起來。
她轉身走向員工儲物櫃,步伐從容,每一步都像踩著某種節奏。櫃門拉開,裡麵掛著一件嶄新的碎花圍裙——靛藍底色上點綴著細密的白花,袖口用銀線繡著一個小小的銅鈴圖案,仿佛是從她那對標誌性的雙馬尾上摘下來縫製而成。
她利落地脫下洛麗塔裙,換上圍裙,連發帶都重新整理過,將雙馬尾束成低辮,隻留兩縷碎發垂在耳畔。再抬起頭時,她的眼神清澈明亮,不像個十八歲的少女,倒像個準備出征的小將軍。
尺寸剛好。她回頭看了陳硯舟一眼。
他沒有說話,隻是將手中的炒勺輕輕轉了個圈,算是回應。
第一道菜是安神筍乾湯,她端起來時手微微顫抖,湯麵泛起一圈漣漪。經過沈君瑤那桌時,她忽然停下腳步。
警官,您左肩受風了。她說,湯要趁熱喝。
沈君瑤愣了一下,下意識摸了摸肩膀舊傷的位置。等她抬起頭想問什麼,阿阮已經走遠了,背影挺直,圍裙邊角隨著步伐輕輕擺動。
沒有人再覺得她是在玩鬨。
第二單是餘昭昭點的月下安神粥,剛端到半路,一位穿灰夾克的老食客伸手攔住:小姑娘,這粥給我換成辣湯。
阿阮站定:陳主廚的安神粥不加辣。
我不信你做不了。老頭眯起眼睛,你們這兒不是什麼都聽明星的?
您可以試試新推出的醒神紅油抄手她的聲音不高不低,辣度分三檔,我讓廚房給您調中辣,三秒提神,不傷胃。
老頭哼了一聲:我不用你推薦,我就要辣湯。
那您可能更需要一碗清水麵。她依舊平靜,配半碟醃蘿卜,清腸胃,醒腦子。真正的清醒,從來不是靠刺激。
老頭盯著她看了五秒,忽然笑了:你倒是會說話。
我不是在說話。她說,我在服務。
說完轉身進了後廚,親自盯著那碗麵出鍋,端上來時還多放了一小撮蔥花:這是陳主廚的習慣,說蔥香能喚回走丟的魂兒。
老頭低頭吃麵,沒再抬頭。
唐綰坐在角落,相機一直開著,鏡頭卻沒對準阿阮的臉,而是悄悄錄下了她走過地麵的影子——短短一段路,影子穩得像塊石頭。
宋小滿從後廚探出頭,看見這一幕,默默把一條乾淨毛巾放在傳菜口邊緣,正好是阿阮下次經過必會碰到的地方。
餘昭昭舉起手機,大聲說:服務員!再來一碗你剛才推薦的麵!加個荷包蛋!
店裡響起一陣輕笑。
阿阮點點頭:好嘞,稍等。
她剛轉身,店門被猛地撞開。
刀疤六一腳踹翻送餐車,不鏽鋼托盤哐當落地,湯汁潑了一地。他站在門口,皮衣敞開,右臉的刀疤從耳根裂到嘴角,像條剛蘇醒的毒蛇。
千金小姐玩過家家?他冷笑,信不信我一把火燒了這破店!
店裡瞬間安靜下來。
沈君瑤的手按在戰術筆上,唐綰抓起相機,餘昭昭往後縮了半步,宋小滿的手已經摸到腰間刀柄。
陳硯舟站在灶台前,沒有動,也沒有說話,隻是把炒勺輕輕放回鉤子上,手指搭在鍋沿,像是在等待什麼。
阿阮抬手,攔住了所有人。
她一步一步走向灶台,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刀疤六的視線裡。她伸手,從調料架最深處取出一把銀湯匙——通體泛青,柄部刻著細密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的家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