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父親明示。”
劉繇小心地從懷裡掏出一封密信,遞給劉謹,臉色愈發凝重。
“這是陛下親筆手書的勤王密信,李傕與郭汜為禍關中,官員、百姓多有損傷,陛下已經決定出關中而還都洛陽,脫離李傕郭汜的掌控。他希望我能派出一支精兵,押運糧草北上勤王。”劉繇的聲音低沉,“天子蒙塵,朝廷危殆,正是我等忠良之臣挺身而出之時。”
“少主公,主公本意想親自北上勤王,隻是當下吳郡尚有山越豪族未平,會稽郡的王朗也暗中生事,一旦主公離開,江東之地便有危殆之機,所以我們一致以為少主公北行最是穩妥。”許靖急忙開口。
許劭聽到許靖的話,也接過話頭。
“隻是沒想到少主公居然已經知道了關中的亂局。”
劉謹道:“兩位先生就是不說,我也自會替父親北上。”
劉繇緩緩道,“如今天子受製於李傕之徒,我身為漢室宗親,豈能坐視?你此行,一為表明我揚州忠於漢室之心,二為探查北方實情,三為...”他頓了頓,“與劉表講和。”
劉謹也微微一愣,自己父親剛才還不是罵自己擅自與劉磐講和嘛?怎麼現在又變了?
剛剛還在痛斥割地求和,現在卻要主動與劉表講和?
劉繇看穿了劉謹的疑惑,解釋道:“我從來不反對與劉表講和,但你的方式不對。先前割地講和,如敗後求和,喪權辱州;如今我們是在掌握主動的情況下與荊州議和,是為北上勤王,匡扶漢室。二者豈可等同?”
許靖若有所思:“主公高見。隻是...劉表會接受和議嗎?”
“他必須接受。”劉繇自信道,“劉景升自稱漢室忠臣,若拒絕勤王之和議,豈不是自曝其偽?況且,我在江東牽扯住袁術的攻勢,於他而言不是盟友勝似盟友。一個豫章還不會讓我們劉氏宗族的這個聰明人視我如仇讎。”
“再說了,我兒子不是已經給了他兩座城了嘛,這便是我的示好之物!”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劉繇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的,這是要替劉謹攬下這個汙名了。
劉謹看著自己父親的臉色,心中暗驚,看來自己對這個父親還是了解不夠,有所輕視。
這可不是一個普通文士的手腕。
論打仗自己的父親或許弱些,但治政之能和官場周旋,確實自己學的還有很多。
他轉向劉謹:“你此番北上,我會修書與劉表,闡明利害。你親自帶去,當麵交與他。”
劉謹心中五味雜陳。他明白這是伯父給自己的將功補過之機,也是更為艱難的考驗。率兵北上,途經他人之地,既要展示揚州軍威,又要避免衝突,還要與素有嫌隙的劉表和解,這其中的分寸拿捏,遠比戰場廝殺更為複雜。
“兒子...領命。”劉謹深吸一口氣。
四人的密談又持續了一個時辰,劉繇詳細部署了北上勤王的路線、糧草補給以及與荊州和談的具體條件。待許靖與許劭離開,最後隻剩下劉繇與劉謹二人。
夜幕已深,府邸內安靜下來,唯有巡夜士兵的腳步聲偶爾響起。
劉繇招手讓劉謹隨他來到後堂。這裡不似正堂那般莊嚴,陳設簡樸,壁上掛著揚州地圖和一幅已泛黃的“漢”字旗。
“謹兒,可知我今日為何先嚴後寬?”劉繇的語氣變得溫和,不再是那位威嚴的州牧,隻是一位疲憊的父親。
劉謹謹慎地回答:“父親是要教導兒子,為政者當有底線。”
劉繇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止如此。”他走到地圖前,手指劃過揚州的疆域,“我年事已高,近年病痛纏身,也不知能替朝廷守這方土地多久。你是我劉繇的兒子,你在丹陽和豫章的所作所為,為父都看在眼裡,我知你是才能出眾之人,是為父當年看走了眼,不曾真正教導於你,你不要怪我。”
“兒子不敢!”
“有什麼敢不敢的,與劉表和議沒錯,錯在你以土地與百姓為媒。今日你犯錯,我若重罰,寒了你的心;若輕饒,又怕你不以為戒。故而公開訓斥,輕判刑罰,再予重任,如此既保全你的顏麵,又給你立功之機。”
劉謹心中震動,他未曾想到這一層。
“父親...”
劉繇抬手製止他:“北上勤王,看似冒險,實則是你樹立威望的良機。天下已有大亂之勢,南方諸郡,各自為政,缺乏一個能凝聚人心的旗幟。你若能舉起勤王大旗,公道自在人心,將來朝廷有需要之時,在揚州乃至整個江南,都有你的立足之地。”
他轉身凝視劉謹,目光深邃:“但要記住,與劉表和談,不可再如先前般示弱。我們不是乞和,而是共商大計。劉景升優柔寡斷,守成有餘,進取不足,你要主動引導和議,掌握主動。”
“兒子明白了。”
劉繇從案幾上取過一個木匣,遞給劉謹:“這是我寫給劉表的親筆信,還有一份給陛下的密奏。記住,陛下安,我們安,無論如何一定不能讓陛下蒙塵。”
劉謹鄭重接過木匣,感覺手中沉甸甸的,似乎在自己的記憶中,這還是父親第一次訓罵自己,但不知為何,心中不僅沒有半分怨氣,反而多了一絲暖意。
“還有一事,”劉繇壓低聲音,“你北上途中,留意尋訪一位名叫司馬徽的先生。此人胸懷韜略,見識不凡,若能請他出山輔佐,必能助你一臂之力。”
“謹遵父親教誨。”
劉繇長歎一聲,走到窗邊,望著夜空中的明月:“漢室傾頹,群雄並起,我劉繇一生,從未像今天這般高興。”
劉謹看著伯父消瘦的背影,忽然注意到這位一向威嚴的揚州牧,身形已有些佝僂,白發又添了許多。
“父親放心,侄兒定不辱命。”
劉繇沒有回頭,隻是揮了揮手:“去吧,明日就點兵出發,此行所需軍械糧秣,為父已經準備好了,除此之外,為父還要送你三千精兵。記住,剛不可久,柔不可守,剛柔並濟,方為長久之道。”
劉謹深深一躬,退出後堂。
次日清晨,揚州城外,三千精兵整齊列陣,旌旗招展,劉謹的八百驍騎精銳在中,氣勢絲毫不遜色。劉謹一身戎裝,騎在白馬之上,與昨日的惶恐判若兩人。
劉繇親自送至城外,他站立在城門下,身後是揚州文武百官。
“謹兒,你現在已經是代領豫章太守,要牢記昨日之言。”劉繇最後囑咐道。
劉謹在馬上躬身:“必不負父親重托。”
號角長鳴,大軍開拔。劉繇望著遠去的隊伍,久久不動。
許靖輕聲問:“主公既然不放心,為何還要派少主公前去?”
劉繇緩緩道:“雛鷹不離巢,永遠學不會飛翔。揚州未來的主人,必須經曆風雨。”
“可是...中原離亂,戰陣之間,若有閃失,豈不是···”
劉繇微微一笑:“我相信他不會有事。他乃高祖之後,可赴湯,可蹈火,可以敗,不可以屈。”
陽光灑在劉繇臉上,那蒼老的容顏上浮現出一絲難得的欣慰。他轉身回城,步伐堅定,如同他執掌揚州一樣,無論前方有多少風雨,都必須走下去。
朝廷已經正式封他為振武將軍、揚州牧,對揚州五郡有了絕對的控製權。雖說這份任命裡,有李傕郭汜的拉攏之意,可劉繇正需要這份告身,隻有自己越強大,陛下才能越安全。
而此刻的劉謹,騎馬行在隊伍最前方,手中緊握韁繩,目光堅定地望著北方。父親的話,讓他明白,或許之前的決定真的錯了。不由得想起霍思,那晚霍思坐在他腿上欲言又止,或許便是想勸諫他吧。隻是當時自己心意已決,霍思才沒有多言。
萬幸,並非悔之不及的錯誤。
“加快速度。”劉謹下令,“立刻趕回金陵。”
大軍浩浩蕩蕩向西行進,揚起一片塵土。南方潮濕的風吹拂著戰旗,那上麵的“劉”字格外醒目。
喜歡三國第一公侯請大家收藏:()三國第一公侯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