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郡由拳縣。
秋季的江南陰雨綿綿,為江南增添了幾分煙雨氣。
都尉府!
作為揚州江東地區第一大郡,吳郡自古以來就有富庶甲於江南之說。黃巾之亂起,吳郡有所波及,但影響極小,曆任吳郡太守都極為注重境內水利農田的營建,所以士民殷富,百姓樂業,叛亂之事極少。
吳郡太守盛憲是天下名士,隻是近來身體有恙,抱病終日,無法正常理事,吳郡大權漸次落入都尉許貢之手。許貢都尉治於錢塘,揚州刺史劉繇遷州治於曲阿後,許貢唯恐劉繇在吳郡坐大,擅自將都尉府北遷由拳縣,加強對整個吳郡南部的掌控。
許貢正在議事堂端坐,帳下眾將領神情嚴肅,不敢多言。前不久,北邊傳來消息,海匪孫瞎子入境吳郡,掠奪丹徒縣,殺掠百姓士民,郡守府和刺史府接連傳來塘報,著吳郡都尉許貢率兵北上抗賊,隻是許貢安坐吳郡之南,大權在握,豈有輕動之理。
部將鄧華猶豫片刻,說道:“都尉,刺史府和太守府已經先後行文下來,若我們這邊再沒有動靜,於情於理恐怕說不過去,若是盛太守以此為借口,聯合劉繇,上書朝廷,褫奪都尉兵權,可就麻煩了。”
帳中五六人皆是跟隨許貢的親信,對於許貢和盛憲目前的矛盾也都清楚。對他們而言,許貢若能再進一步,取代盛憲成為吳郡太守,他們自然也能跟著沾光,在官場上更進一步。
因此他們是很支持許貢奪取吳郡太守之位的。
“是啊,是啊,確實棘手啊。”
“若我們派兵剿賊,消耗實力不說,萬一劉繇與盛憲秘密聯合,吞沒北上之師,則都尉有陷於孤立之虞;若不派兵剿賊,等於我等不尊上頭法令,揚州刺史劉繇監察彈劾都尉更是名正言順,真是兩難之處境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各抒己見,不過大家有一個共同的趨勢,那就是傾向於不派兵。
南部都尉朱治看著場上眾人,沉吟片刻,知道自己該出口說話了。
“諸位,都尉大人文武雙全,算無遺策,依我看,進兵與否都尉大人早已經成竹在胸,我等就不要聒噪了。”朱治曾經跟隨烏程侯孫堅征戰山越海賊,戰功積累甚重,在吳郡有著非同小可的影響力。
孫堅調任長沙太守時,曾經有意帶走朱治,然而朱治以家有重病老母需要奉養為由婉拒了孫堅的舉薦。孫堅不僅沒有生氣,反而上表舉薦朱治為南部都尉。
目前朱治也是許貢頗為倚重的大將。
朱治恰到好處的稱讚讓許貢心中甚是滿意,他大笑著,站起身,從身後侍女手中拿過來一件密信,交給眾人觀看,眾人看完之後,朱治笑道:“都尉果然神機妙算,竟看出劉繇與吳景、孫賁的不合來。”心下卻暗暗驚詫,丹陽那邊辦事竟然如此不密,讓許貢早早就得到這般私密的消息。
許貢笑道:“這個不難,吳景、孫賁當日遣使迎接劉繇至曲阿,無非就是想借助劉繇漢室宗親的身份,一方麵暗中抵抗袁術對江東的滲透,另一方麵,想將手伸進吳郡來。隻是他們沒想到,好論臧否的劉繇並非外界所傳那般隻會空談,竟也有據土興漢之心。”
一句話,本應該是掌中之物的劉繇脫離了控製,造成如今江東兩郡三方勢力爭雄的局麵。
許貢在吳郡多年,謀略武藝皆是一流,在江東算得上豪貴。他早已瞅準如今朝廷多難,唯有據土成豪,方是上策。
否則也就不會有多次拒絕朝廷征召入京的選擇了。
而地處長江下遊的吳郡則成了許貢最想掌控之地。
遠離戰亂,自保無虞,民生殷富,據有此地,足以觀天下英雄成敗。
“都尉說的是,這個劉繇以空談知名天下,沒想到竟也有這般雄心壯誌。”說實話,劉繇用極快的速度在江東立足,不僅吳景和許貢沒想到,就是一向以謀算精道的朱治也未曾想到。
隻能說,世人皆被劉繇表麵上所表露出的外相所蒙蔽,此人實乃是有幾分心機和謀略的。
許貢不由得微微歎了口氣,雖說先前嘲笑吳景和孫賁的短視,可自己當時何嘗也不是存了看好戲的心思,想要雙方鷸蚌相爭,自己漁人得利。
如今劉繇的勢力一天天的膨脹起來,就是他自己這個吳郡的地頭蛇也深受其害。
好在,一切還有挽回的機會。
這次若能借孫瞎子之手,除掉劉繇的長子,拔掉丹徒縣這個助力,等於斷掉劉繇的一臂。短期內,他絕無可能染指吳郡大權。隻要自己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逼迫盛憲交出太守印綬,那吳郡就成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是啊,是我低估了劉繇的實力,沒想到他居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掌控吳郡北部,當地的豪門大族,包括吳郡太守盛憲在內都支持劉繇,確實始料未及。”許貢微微歎氣,為自己的失算而苦惱。
“都尉也不用太擔心,據軍探線報,丹陽郡內山越諸部以及海匪孫瞎子集兵近萬,已經將丹徒團團圍住,我們遠水解不了近渴,就算北上,也與大局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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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治偷偷看了許貢一眼,立刻將最新的消息說出來。
一旁的許貢立刻會意,他摩拳擦掌一番,一邊來回踱步,一邊笑著說道:“說的對,說的對。而且我們還可以給太守府與刺史府行文,盤踞石城山和白虎山的山越渠帥嚴白虎近來蠢蠢欲動,錢塘、由拳、餘杭數縣皆有警,哪還有多餘的力量北上助戰。相信隻要消息傳到吳縣和曲阿,盛憲與劉繇也無話可說。”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儘皆應和。
“當是,當是。”
唯有朱治心中暗罵,許貢匹夫,真是城府深切,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誰不知道,許貢與嚴白虎暗中眉來眼去,互相結為盟友,真是下作啊。
隻是嘴上卻讚道:“都尉說的極是,那末將親自去一趟吳縣?”
朱治是許貢親信中的親信,許貢許多大事和密事都有參與,沒想到這一次許貢卻搖了搖頭,道:“不了,這一次你就不要去了,我另有大事托付於你。”
朱治微微一愣,沒明白許貢的意思,嘴上卻應道:“願聽都尉差遣。”
“你即刻啟程,前往錢塘,將這份信交於會稽太守王使君,王使君自會明白的。”
朱治微微一愣,心中狐疑為何許貢這次沒有用自己北上,也不敢多問,隻是恭敬地點點頭,道:“末將這就南下。”
當晚,朱治就揀選百餘親兵,朝南而去,同時派出密使,前往丹陽會見丹陽太守吳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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