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才捧著那卷燙手山芋般的《唯物論》,雙手都在顫抖不已。
他看著上麵那些聞所未聞的“歪理邪說”,不由得滿頭冒汗。
尤其是那兩句: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一切宗教都不過是支配著人們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在人們頭腦中的幻想的反映。在這種反映中,人間的力量采取了超人間的力量的形式。"
廣才覺得,自己的佛法世界觀都快轟然崩塌了。
看著廣智師兄智珠在握、寶相莊嚴的模樣,他不敢多問,隻能硬著頭皮,連聲稱是。
廣圓辦事甚是利落,當天下午,一座法台便在長安東市最熱鬨處高高搭起,比空耳、空海兩僧的那座法台還高了二尺。
足利大島在台下滿意地看著這一切。
扶桑遣夏使團久在大夏,搜集的情報極其深入和準確。
加上犬養真剛等人的專業分析,足利大島早已知道,這護國佑聖禪師廣智大師是當今皇帝的親哥哥,先皇長子,在十方叢林有著巨大的號召力。
足利大島此番來到京師,便見京師各座寺廟,煞氣騰騰,不時有目露凶光的武僧來往其間。
“嗬嗬,原來想借法會渾水摸魚的,不隻是瓦他西,還有你廣智大師!”
“不過你廣智大師是不是瓦他西一個值得合作的夥伴,就要看閣下有多少斤兩了!”
足利大島當即叫來扶桑僧團的領袖空海,並請來了高麗僧團的領袖空耳。
這二空,合稱“海東二大辯”,被公認是當世理論水平最高的高僧。
便是真的廣智大師,也不見得能在辯經一道上勝過這二人。
空耳和空海雖然是出家人,但是也難逃功名利祿之心。
一見扶桑的足利大將軍親自相邀,當即應允,便點名挑戰,要與廣智大師辯經。
中原佛界已經多年不見辯經的盛舉了。此時來參加法會的天下高僧聞聽有這般盛事,齊來東市圍觀,果然將東市圍得水泄不通。
隻見廣智這邊的法台搭好之後,廣智大師本人並未出場。
而是出來了一群小和尚,在法台上刷起了膠水,然後貼了一篇東西。
貼完之後,這群小和尚又在法台上張貼了一張條幅,每個字都力透紙背,足有鬥大:
“天下諸僧,有能辯倒此文任何一字者,請斬吾頭!”
落款是“愛你們的廣智!”
空海、空耳二僧在蒲團上睜開雙眼,好奇地看著對麵法台上的一幕。
廣智竟如此托大,不屑與自己來辯《唯識論》?
這豈不是說,廣智連《唯識論》都嗤之以鼻?
而且他自己還另作了一篇論?
這是在效三藏法師故事嗎?
難道這廣智,佛法真的精深到了如此地步,能另撰新論,駁倒《唯識論》?
隻見一個西域番僧縱身跳上法台,好奇地用漢語朗誦起來:
“唯物論!”
他剛將標題念誦出來,法台下擠著的幾千僧尼,就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
人人心中都道:
這廣智,好大的口氣!
果然是要標新立異,駁倒《唯識論》!
嗬嗬,隻可惜,你廣智和尚是井底之蛙,看到的隻是碗大的天!
這唯識論,極其艱深,相當於佛學界的理論天花板。
這漢傳佛界,包括高麗、扶桑,千百年來,唯三藏法師一人是其集大成者。
你另立新論,這豈不是說,你對佛法的理解,還超過了三藏法師,到了自家可以成菩薩、成佛的地步?
眼見千百雙眼睛都盯著自己,那番僧便梗著脖子,繼續念道:
“物質決定意識,意識是物質的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