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邊……”沈硯蹲在地上,無意識地重複著這兩個字,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胸腔裡的疼痛越來越劇烈,他幾乎要喘不上氣,眼前不斷閃現沈玥的臉——她舉著狗尾草朝他笑,她在病床上痛苦地抽搐,她最後渙散的眼神……
陸時愣住了。他從沒見過沈硯這個樣子。這個永遠冷靜、甚至有些冷漠的法醫,此刻像個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的孩子,蜷縮在地上,渾身發抖。他的痛苦如此真實,如此洶湧,讓陸時的心臟也跟著揪緊。
“井邊?什麼井邊?”陸時蹲下身,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柔和,“沈硯,你想起什麼了?”
沈硯的肩膀劇烈地聳動著,他抬起頭,眼睛裡布滿了血絲,瞳孔因為恐懼而放大。那些被他深埋在心底,用專業和理智層層包裹的創傷,在“晨星”兩個字的刺激下,徹底暴露在陽光下。
“我妹妹……”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我妹妹沈玥,當年也在晨星孤兒院。”
陸時的呼吸猛地停住。他終於明白,沈硯對這起案子的執著,不僅僅是因為姐姐沈晴,還有一個失蹤的妹妹。這個冷靜到近乎冷酷的法醫,心裡藏著怎樣一道血淋淋的傷疤?
“她……”陸時斟酌著措辭,“她也失蹤了?”
“死了。”沈硯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卻帶著千斤重的絕望,“十年前,說是肺炎,死在醫院裡。但她死前告訴我,‘他們要帶我去井邊’。”
他扶著器械台慢慢站起來,指尖因為用力而摳進了不鏽鋼的邊緣。記憶的潮水稍微退去,留下的是蝕骨的寒意和憤怒。
“我一直以為是巧合,以為井邊隻是她胡話裡的意象。”沈硯的目光落在陸時手機裡的孤兒院照片上,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怒火,“直到看到張嵐和李萍的領養記錄,看到這個孤兒院的名字……”
所有的碎片瞬間拚湊完整。
沈玥的死,不是意外。張悅的“被接走”,李念的“走失”,都不是偶然。這些孩子,都和晨星孤兒院有關,都和礦場有關,都指向那個模糊的“井邊”。
姐姐沈晴當年查到的,根本不是簡單的礦難瞞報,而是更深的罪惡——那些失蹤的孩子,很可能就被藏在礦場的某個“井邊”。
“礦場裡有很多廢棄的礦井和水井。”陸時的聲音也沉了下來,他終於理解了沈硯的痛苦,也明白了這起案子的重量,“老礦工說過,早年開采時挖了很多豎井,後來廢棄了,就用木板蓋著,或者直接填了煤渣。”
沈硯的臉色又白了幾分。他仿佛能看到黑暗的井邊,年幼的沈玥被人牽著,恐懼地回頭張望;看到張悅和李念,或許也曾站在同樣的地方,眼裡滿是無助。
“他們為什麼要帶孩子去井邊?”沈硯的聲音乾澀,“那些孩子……”
他不敢說下去。那些被領養又失蹤的孩子,那些孤兒院檔案裡標注著“被接走”“走失”的孩子,恐怕都遭遇了和沈玥一樣的命運。而張嵐、李萍,還有他的姐姐沈晴,都是因為觸及了這個秘密,才被那雙手殘忍地勒斷了脖頸。
“劉建國。”沈硯猛地抓住陸時的手腕,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必須立刻找到他。他給孤兒院捐錢,處理過我姐姐的案子,很可能知道井邊的秘密。”
陸時點頭,他看到沈硯眼底的痛苦已經轉化成了決絕的火焰。這個男人的軟肋被揭開了,但也因此爆發出更強大的力量。
“我這就去查劉建國的下落。”陸時收起文件,“你這邊……”
“我沒事。”沈硯打斷他,轉身走到操作台邊,重新戴上手套。他的手還在微微顫抖,但眼神已經恢複了平日的銳利,“我會重新檢查沈玥當年的病曆,看看有沒有被忽略的線索。另外,李萍身上的紅布碎片,我會加急做成分和顏料分析,確認是不是和礦場有關。”
他拿起鑷子,夾起那塊暗紅色的碎片,對著光仔細觀察。陽光透過百葉窗照進來,在碎片上投下細小的陰影,像是孩子們無聲的哭泣。
“陸時,”沈硯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這次,我們必須找到那個井邊。不僅為了張嵐和李萍,為了我姐姐,也為了玥玥,為了所有失蹤的孩子。”
陸時看著他緊繃的側臉,鄭重地點了點頭。他知道,從這一刻起,這起案子對沈硯來說,不再是職責所在,而是一場賭上所有的複仇和救贖。
門外傳來走廊裡的腳步聲,法醫中心又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沈硯將紅布碎片小心地放進樣本盒,貼上標簽。標簽上的編號旁邊,他用鉛筆輕輕寫了兩個字:
玥玥。
這是他的軟肋,也是他的鎧甲。無論井邊藏著怎樣的黑暗,他都必須走進去,哪怕那裡埋著他最深的恐懼和痛苦。因為他是沈玥的哥哥,是沈晴的弟弟,他必須為她們,也為那些無辜的孩子,找到真相。
窗外的雨已經停了,陽光穿過雲層,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但沈硯知道,真正的黑暗,還藏在礦場深處的某個井邊,等著他們去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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