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的月光,像打翻的牛奶,淌在炎昭炎耀的枕頭上。兄弟倆頭挨著頭,呼吸纏在一起,夢裡的景象卻驚人地重合——雲霧裡浮著本金邊古籍,書頁上“神級鹵湯”四個字閃著暖光,一個看不清臉的聲音慢悠悠念著:“八角要選帶角的,桂皮得是老樹乾上剝的,草果拍裂了才出魂……”那聲音裡飄出的香味,勾得人舌尖發麻,倆人的口水,不約而同打濕了枕巾。
“哥!”炎曜猛地坐起來,額前碎發黏在汗津津的額頭上,眼睛在暗處亮得像兩顆鹵蛋,“你夢沒夢見一罐子鹵湯?香得能把舌頭吞下去那種!”
炎昭也掀開被子,動作快得差點滾下床:“夢見了!還夢見放黃冰糖!得敲碎了,跟醬油融在一起,湯能稠得掛住勺!”
倆人手忙腳亂穿衣服,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咚咚”響,像敲著奔向廚房的鼓點。“彆開燈!”炎昭拽住要按開關的炎曜,“萬一爸媽醒了,以為咱偷吃東西呢!”倆人摸黑往下跑,樓梯扶手被攥得發燙。
後廚的月光更稠,潑在灶台和調料架上,把玻璃罐裡的八角、桂皮照得像暗夜裡的星星。炎昭踮腳夠到最高層的陶罐,裡麵是去年霜降時醃的老醬油,開封時“啵”的一聲,帶出股沉厚的鹹香。炎曜則蹲在地上翻木箱,找出塊拳頭大的黃冰糖,抱著灶台角“哐哐”敲,碎糖粒蹦進鐵鍋裡,發出清脆的響。
“步驟沒錯吧?”炎曜數著扔進鍋裡的香料,手指在黑暗裡比畫,“八角三瓣,桂皮一塊,草果……拍裂了!”
炎昭往灶膛裡塞了把乾鬆針,打火機“嚓”地亮起,火苗舔著柴禾,映出他亮晶晶的眼睛:“夢裡說要文火熬,熬到湯像蜂蜜似的,粘勺子。”
鐵鍋裡的水慢慢熱起來,先是細弱的香,像誰在遠處搖了搖香料袋;半個時辰後,香味突然醒了,帶著老醬油的沉鬱、黃冰糖的微甜,還有八角桂皮交織的辛香,在廚房裡打著旋兒,又順著門縫往院子裡鑽。那香不霸道,卻纏人,像奶奶的手,輕輕拍著人的胃,讓人心裡軟乎乎的,隻想往這香味裡鑽。
“好香啊……”炎曜趴在灶台邊,鼻子幾乎要碰到鍋沿,口水順著下巴往下滴,“哥,這香味聞著……好像過年啊。”
炎昭也點點頭,眼睛盯著鍋裡翻滾的鹵汁,那琥珀色的湯汁裡,仿佛映著街坊們笑眯眯的臉——張大爺咂著酒,陳嬸往嘴裡塞鹵豆乾,小宇舉著鹵雞爪跑……這香味裡,藏著的是熱熱鬨鬨的踏實,是讓人想落淚的暖。
閣樓的鬨鐘“滴答”走著,淩晨三點,四點,五點……灶膛裡的火換了三茬柴,炎昭炎耀誰也沒提去睡覺。炎曜搬了兩個小馬紮,哥倆擠在一起,眼睛都不眨地盯著鐵鍋。鹵汁熬得越來越稠,掛在鍋鏟上,像慢鏡頭裡滴落的蜂蜜,香味也跟著沉了下來,濃得能攥出汁兒,聞一口,連骨頭縫裡都透著舒坦。
“咱不就是想讓大家吃得開心嗎?”炎昭突然小聲說,“這香味,好像知道咱心思似的。”
炎曜往灶膛裡添了根細柴,火苗跳了跳:“等熬好了,先鹵五花肉,再鹵雞爪,給小宇留個最大的……”話沒說完,倆人手忙腳亂地捂住嘴——裡屋傳來動靜了。
王鐵柱翻了個身,咂咂嘴,含糊著說:“啥味兒啊……比那年你媽給我燉的生日鹵味還香……”
李秀蓮也醒了,推推他:“彆是做夢吧?哪有人半夜燉鹵湯……”話雖如此,倆人卻都沒再睡,隔著門,聞著那越來越濃的香,心裡像揣了個暖爐,說不清是啥滋味,就是踏實。
院子裡靜悄悄的,隻有蟲鳴和鍋裡咕嘟的聲響。那鹵香像長了腳,悄悄爬上院牆,鑽進隔壁劉姐家的窗縫。劉姐正摟著剛滿周歲的兒子睡覺,小家夥鼻子動了動,突然“哇”地哭起來,閉著眼睛往香味飄來的方向伸胳膊,哭得撕心裂肺。
“咋了咋了?”劉姐趕緊抱起兒子,拍著他的背哄,可那哭聲止不住,小家夥還一個勁往窗外掙,嘴裡“啊啊”地喊,像是在說“要吃的”。劉姐這才聞到那股勾人的香,又饞又好氣,對著窗外小聲念叨:“老王家這是做啥呢?大半夜的……孩子都被香哭了!”
她抱著哭鬨的兒子,在屋裡來回走,鼻子卻忍不住一直往窗外湊。那香味裡,有讓人安心的煙火氣,有熱熱鬨鬨的生活味,聞著聞著,心裡的煩躁沒了,反倒生出點盼頭——天亮了,可得去問問,這能把孩子香哭的好東西,到底是啥。
灶前的炎昭炎耀,聽見隔壁的哭聲,偷偷笑了。炎昭往鍋裡看了一眼,鹵汁稠得正好,他捅了捅弟弟:“快了,再熬會兒,就能鹵第一鍋了。”炎曜點點頭,把小馬紮往哥哥身邊挪了挪,眼睛裡映著跳動的火光,和那鍋熬了半宿的、藏著無數幸福念想的鹵汁。
三更半夜,有一縷光照上灶台,照在那鍋神級鹵湯上,泛出琥珀色的光。香味更濃了,像個溫柔的承諾,等著把這份從夢裡來的幸福,熬進即將蘇醒的晨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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