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灶台的排號機剛吐出第100張號碼紙，穿香奈兒套裝的貴婦就把v包往櫃台上一摔：我上周就預定了！憑什麼旅遊團的人能插隊？她手機屏幕上還停著某網紅的直播回放——鏡頭裡，一群舉著小旗的遊客正圍著炎昭炎耀合影，桌上的仙下山壇子冒著熱氣。
王鐵柱用圍裙擦了擦手，往貴婦碗裡添了勺鹵汁：張大爺說，客不分遠近，都是來吃口熱乎的。話雖如此，他轉身就把炎昭炎耀拽進後廚，煙杆往案板上一戳：再這麼下去，老客們得把灶台掀了！
炎昭正用毛筆在紅紙上寫字，筆尖蘸的是稀釋過的鹵汁：爸，咱立規矩。旅行社每周限50人幾個字泛著琥珀色的光，按預約時間排，誰也不能插隊。
消息一出，胡同口的旅行社像炸了鍋。穿旗袍的導遊舉著老灶台專線的牌子堵在門口：憑什麼？我帶的團從海南飛來的！戴鴨舌帽的導遊更絕，直接往灶台上擺了個香爐，燒的香都是鹵料渣做的：求小師傅開恩，我這月業績就指望這個了！
最絕的是自駕朝聖團。周五傍晚的京街胡同，停滿了掛著外地牌照的車。有對小夫妻抱著剛滿周歲的孩子，從山東開了四個小時：我媳婦在抖音上刷到你們的叉燒包，非得來嘗嘗。孩子手裡攥著張打印的鹵雞爪照片，口水把紙都浸濕了。
網紅直播間裡，老灶台一號難求的話題衝上熱搜。美食博主舉著手機在排號機前直播：家人們看！這隊伍排到菜市場了！鏡頭一轉，穿工裝的小夥子正給排隊的人發鹵味試吃：這是炎耀小師傅特批的排隊福利，先墊墊肚子。
旅行社的反抗花樣百出。有導遊假裝成老客，操著蹩腳的京腔說：我住胡同尾的，給我留個號唄？被張大爺的兒子一拐杖戳穿：你上周還說住胡同頭！有導遊往排號機裡塞硬幣，想讓機器多吐張票，結果硬幣卡在縫裡，整台機器都嗡嗡響。
炎昭炎耀坐在老槐樹下，看著亂糟糟的場麵突然笑了。炎曜往地上畫了個表格：哥，咱分時段放號吧。他用樹枝圈出幾個格子，早上給老客，下午給旅遊團，晚上留給自駕來的。
王鐵柱蹲在旁邊，往表格上撒了把鹵料：再加條——帶孩子的優先。他想起陽陽，眼睛有點酸，當年張大爺總說，孩子的嘴最靈，能嘗出菜裡的心思。
新規矩實行那天，老灶台的排號機第一次沒。穿旗袍的導遊舉著預約單，終於領到了50個號：行！就信小師傅的！戴鴨舌帽的導遊在旁邊嘀咕：下周我帶團早點來！
傍晚的霞光裡，自駕來的小夫妻抱著孩子走出老灶台。孩子手裡舉著啃了一半的叉燒包，臉上沾著醬汁，像隻小花貓。妻子拍了張照片發朋友圈：四小時車程值了，這味道能記一輩子。
炎昭炎耀趴在冷鏈車的輪胎上，看夕陽把胡同染成金紅色。炎曜突然說，咱給外地遊客寄鹵味禮盒吧？炎昭點點頭，往鹵汁裡撒了把八角：用張爺爺的方子，讓他們在家也能嘗到胡同的味道。
夜風裡飄著新鹵的香氣，排號機吐出的號碼紙在地上打著旋。穿工裝的小夥子撿起來一看，上麵用鹵汁寫著行小字：味道記心裡，比啥都強。
老灶台的燈亮到很晚，鍋裡的鹵汁咕嘟冒泡，像是在給每個為味道奔赴的人，唱著最暖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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