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過去,回春堂那邊竟是風平浪靜,半點波瀾也無。
這反倒讓陸沉心頭生出一絲詫異。
他坐在自家後院的小馬紮上,旁邊架著一口黑黢黢的鐵鍋,鍋底柴火劈啪作響,鍋蓋縫隙裡噴湧出帶著奇異腥甜氣息的白霧,咕嚕嚕的水沸聲持續不斷,如同悶雷。
“不是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嗎?”
陸沉一邊穩穩地站著一個渾圓樁,一邊隨手往灶膛裡添了根柴火,火星四濺。
“按那些茶館裡說書先生編排的橋段,我這般打了回春堂的狗腿子,那主家早該氣勢洶洶地打上門來,興師問罪了。”
他體內氣血隨著樁功緩緩搬運,心思卻轉得飛快。
然後打了小的,惹來老的,雙方來回鬥法,糾纏不休。
這才是江湖恩怨的標準開局。
“嘖,看來我果真沒什麼主人公的命。”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神卻依舊平靜如水,專注地感受著樁功帶來的氣血微瀾。
這口鍋,從清晨天蒙蒙亮就開始架起,一直熬煮到現在日頭偏西,足足五個時辰。
期間陸沉數次添水,加柴,小心翼翼地控製著火候。
終於,鍋蓋縫隙噴出的白氣漸漸轉淡,帶著一股奇異的、仿佛濃縮了山林野性與草木精華的濃鬱藥香彌漫開來,蓋過了原本的腥甜。
“成了!”
陸沉眼神一凝,收樁吐氣,動作麻利地用火鉗從沸水中夾出一個厚實的黃泥瓦罐。
這瓦罐是特意尋來的土窯燒製,壁厚逾寸,就是為了承受這長時間的猛火熬煉而不至於崩裂。
此刻罐身滾燙,散發著驚人的熱力。
揭開罐蓋,一股更濃鬱、幾乎化為實質的藥氣撲麵而來,熏得人精神一振。
隻見罐底,靜靜臥著一塊約莫成人手掌大小、形似鵝卵石的深褐色物體。
隻是此刻它已不複最初的堅硬如鐵。
這便是董霸斬殺那過山峰王所得,曆經百年凝聚的蛇膽精華!
此物離體即化硬石,尋常方法根本無法入口,非得用猛火沸水輔以沈爺秘傳的虎狼藥方,熬煉過後,方能將其霸道精純的藥力化開,轉為可供人體吸收的滋補靈藥。
“好雄渾的藥力!這一罐真熬出了不少份量。”
陸沉深吸一口氣,感受著空氣中彌漫的澎湃藥性,並未急於自己享用。
他喚來守在外院的王大娘,取來數個乾淨的大碗。
他親自執勺,將那粘稠滾燙、色澤如琥珀般的藥湯分彆盛入碗中。
“這一碗,給沈爺送去。”
“這兩碗,送到燒身館,給宋彪宋教頭。”
“此物雖好,但對館主那等境界的高手,估摸著瞧不上,但也需送上一碗,禮數不可廢,儘個心意便是。”
他又想到黃征。
“黃大叔傷在筋骨,元氣大損,此刻虛不受補,這虎狼之藥下去反而有害。待他調養些時日再說。”
董霸亦是同理,重傷未愈,不宜進補。
陸沉心中盤算一圈,確認沒有遺漏該打點之人,這才仰頭喝了一大碗下肚。
“嘶——!”
藥液入喉,頃刻間便化作一條狂暴的火線,順著食道直貫而下。
腹中仿佛點燃了一座熔爐,灼熱的氣浪瞬間炸開,燒得他五臟六腑都似要移位,筋骨皮膜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一股難以言喻的燥熱和撕裂感席卷全身。
陸沉悶哼一聲,牙關緊咬,額頭青筋暴起,汗珠瞬間如漿湧出。
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拉開架勢,就在這後院方寸之地,將燒身館學來的拳腳功夫一招一式,全力施展開來!
拳風呼嘯,腿影如鞭。
他每一拳打出,都仿佛要將體內那股焚身的烈焰轟出去。
每一次騰挪,都試圖引導那狂暴的藥力衝刷四肢百骸。
氣血如同被點燃的油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騰咆哮,瘋狂地吞噬、煉化著那百年蛇膽所蘊含的磅礴精粹。
這蛇膽精華,雖不能像內功心法般直接提升功力境界,但其蘊含的生機造化之力,卻能在最深層次滋養、改造肉身!
陸沉能清晰地感覺到,在那灼熱藥力的衝刷下,自己的筋骨變得更加柔韌而富有彈性,皮膜似乎也在一次次氣血鼓蕩中變得更加堅韌緊密。
渾身的力量如同被反複捶打的精鐵,正被淬煉得更加凝練、更具爆發力!
這一練,便是從日薄西山直打到暮色漸起。
當最後一式收功,陸沉渾身早已被汗水浸透,衣衫緊貼身體,腳下地麵也洇濕了一大片。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那氣息竟帶著一絲灼熱的白煙,看起來格外顯眼。
一股難以言喻的通透、舒暢之感,如同清泉般洗刷過全身的疲憊和灼痛。
“舒坦!”
他抹了把臉上的汗水,感受著體內奔騰不息、似乎又壯大了一分的氣血,以及筋骨間傳遞出的那種前所未有的活力與韌勁,臉上露出了暢快而滿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