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一年七月二十日，中午十二點剛過。
“遠婷電子行”內，蕭遠的手緊緊握著那部紅色電話機的聽筒，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周偉華因為長途電話信號不穩定而略帶雜音，卻充滿了難以抑製的激動和興奮的聲音。
“遠哥！是我！偉華！我到了！貨也到了！一切順利！伊萬先生他……他非常滿意！”
這短短的幾句話，像一道強烈的電流，瞬間擊穿了蕭遠心中積壓了近二十天的焦慮、擔憂和沉重的壓力！他甚至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裡“咚咚”狂跳的聲音，血液仿佛一下子湧上了頭頂。
“偉華！慢慢說，清楚點！貨物怎麼樣？伊萬那邊什麼情況？”蕭遠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鎮定，但微微顫抖的語調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波瀾。他下意識地朝櫃台方向看去，正好對上馬婷婷那雙因為緊張而睜得大大的眼睛。她原本正在整理賬本，聽到蕭遠接電話的語氣變化，早已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屏住呼吸，緊張地望過來。
蕭遠朝她用力地點了點頭，做了一個“好消息”的口型。馬婷婷立刻用手捂住了嘴，眼中瞬間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期盼的光芒。
電話那頭，周偉華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語無倫次，但關鍵信息還是清晰地傳了過來：
“貨……貨運站那邊手續有點繁瑣，耽誤了兩天，但總算提出來了！伊萬先生親自帶人來驗的貨！他看到那些電子表和計算器，眼睛都亮了！特彆是那批新型號的計算器，他說在莫斯科現在已經炒到天價了！還有羽絨服和罐頭，他說根本不夠分，他手下的幾個分銷商差點搶起來！”
蕭遠一邊聽著，一邊用手勢示意馬婷婷靠近些一起聽。馬婷婷幾乎是踮著腳小跑過來，將耳朵貼近聽筒。
“價格呢？偉華，價格談得怎麼樣？”蕭遠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成本、運費、利息，所有的壓力都係於最終的銷售價格。
“價格！遠哥，價格比我們之前電報裡預估的還要高！”周偉華的聲音陡然拔高，“伊萬先生說，現在他們那邊的情況比一個月前更糟了！物資短缺得厲害，黑市價格一天一個樣！我們這批貨，他按照當前莫斯科黑市的行情折算……折算下來，總價……總價差不多能達到三十萬……人民幣！”
三十萬！
聽到這個數字，蕭遠感覺自己的呼吸猛地一窒！馬婷婷更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低低的驚呼，連忙用手捂住嘴，但眼中的震驚和狂喜已經滿溢出來。
他們投入的總成本包括自有資金、賒賬款和借貸本金利息）大約在十七萬左右。三十萬的售價，意味著毛利潤高達十三萬！而這還隻是第一批貨！更重要的是，這證明了他們選擇的道路是正確的，背後的利潤空間巨大得超乎想象！
【係統提示v7功能：信息分析風險預警）：基於通話信息初步分析。信息可信度：高。利潤空間確認。提示：1.關注貨款結算方式與安全性。2.巨額現金尤其是外幣）跨境攜帶存在顯著風險。3.建議儘快回收貨款，落袋為安，並規劃債務償還。】
係統的提示適時出現，在狂喜中注入了一絲冷靜。
“三十萬……太好了！”蕭遠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貨款呢？伊萬怎麼結算？是盧布還是……”
“美元！伊萬先生堅持用美元結算！”周偉華的聲音帶著興奮，“他說盧布貶值太快，不穩定。他願意用美元支付，彙率就按……按比國家牌價高一些的黑市價算！他已經支付了第一筆貨款，八萬美元！說是先付清我們的成本和一部分利潤，剩下的尾款等這批貨全部出手後一次性結清！”
八萬美元！
按照當時官方彙率1美元約合5.3元人民幣），八萬美元就是超過四十二萬人民幣！即便按照黑市彙率通常高於官方彙率），這也是一筆巨款，已經遠遠覆蓋了他們所有的成本，並且產生了巨額盈利！
“八萬美元……現金？”蕭遠的心再次提了起來。如此大額的現金，無論是保管還是攜帶，都充滿了風險。
“是的，現金。嶄新的百元美鈔。”周偉華的聲音壓低了一些，帶著一絲謹慎，“伊萬先生很講信譽，錢我已經收好了，放在絕對安全的地方。遠哥，下一步我該怎麼辦？是留在哈爾濱等尾款，還是帶著這筆錢先回去？”
蕭遠的大腦飛速運轉。喜悅過後，是巨大的責任和後續決策的壓力。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做出了決定：
“偉華，聽著！尾款固然重要，但眼下這八萬美元是重中之重！它是我們翻身和下一步發展的根本！你留在哈爾濱等尾款，不確定性太大。我的意見是，你立刻購買最近一班回廣州的火車票，帶著這八萬美元，以最快的速度，平安返回！路上務必確保資金安全，這是第一要務！至於剩下的尾款，我相信伊萬的信譽，可以後續通過電報或信函溝通，再想辦法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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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遠哥！”周偉華毫不猶豫地應承下來，“我這就去火車站買票！爭取坐明天最早的一趟車回去！你放心，錢在人在！”
“好！路上千萬小心！保持聯係，上車前想辦法給店裡發個電報告知車次和時間！”蕭遠再次叮囑。
“一定！”
又簡單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後，長途電話因為信號問題變得斷斷續續，兩人便結束了通話。
哢嗒一聲，蕭遠輕輕將聽筒放回電話機上。店內一時間陷入了奇異的寂靜，隻有吊扇還在頭頂不知疲倦地旋轉著。
蕭遠和馬婷婷對視著，彼此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到那尚未平息的震驚、狂喜，以及一絲如夢似幻的恍惚。
將近二十天的煎熬等待，十七萬的本金投入，高達五分的月息壓力……所有這些沉重的負擔，在周偉華那一個電話之後，仿佛被一道陽光瞬間驅散！
三十萬的銷售額！八萬美元的首付款！這意味著，他們不僅徹底還清了所有債務，還獲得了超過十萬元人民幣的淨利潤！他們的資產，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從十萬級彆，躍升到了四十萬甚至五十萬的級彆！
“遠……遠哥……這是真的嗎？我們……我們成功了？”馬婷婷的聲音帶著顫抖，眼眶微微發紅，那是壓力驟然釋放後情緒的自然流露。
蕭遠走上前，伸出雙臂，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他能感覺到她身體的微微顫抖。
“是真的，婷婷！我們成功了！我們賭贏了！”蕭遠的聲音堅定而充滿力量，他用力抱了抱她，然後鬆開，雙手扶著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這隻是開始！有了這筆錢，我們可以還清所有債務，可以擴大規模，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巨大的喜悅如同潮水般衝刷著兩人。馬婷婷終於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但那是喜悅的淚水。她用力地點著頭，臉上綻放出如釋重負的燦爛笑容。
蕭遠也笑了，那是自信和豪情再次回到臉上的笑容。他知道，穿越以來最大的一場戰役，他們已經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這第一桶真正意義上的“巨金”，將為他們撬動一個前所未有的未來。
而此刻，他們還需要耐心等待，等待周偉華帶著那筆象征著勝利和希望的美元現金，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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