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姐姐……我……我能否問你一件事?”她頓了頓,仿佛用儘了勇氣,“你當初……是如何說服自己,嫁給……原太子的?”
這話問得極其突兀,也極其大膽。
鄭觀音握著玉佩的手微微一僵,她何等聰慧,瞬間便明白了長樂此刻心中的驚濤駭浪。
這哪裡是在問她的往事,分明是長樂公主自己對即將到來的婚姻感到了巨大的彷徨與抗拒。
鄭觀音沒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了片刻,目光重新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時光,看到了許多年前,那個同樣身不由己的自己。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她的嘴角泛起一絲苦澀到極致的弧度,聲音飄忽如同夢囈:“如何說服自己?”她輕輕重複著這個問題,帶著無儘的自嘲。
“當初……何須說服?家族需要,父兄期盼,那便是天經地義的理由。為了滎陽鄭氏的門楣,我放棄了所有不該有的念想,包括……”
她的聲音愈發低沉,帶著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哽咽,“包括那個……曾許諾帶我縱馬江南,一身白衣勝雪的少年郎。”
她收回目光,看向長樂,眼中是曆經滄桑後的清明與悲憫:“我把我自己,當成了祭品,獻給了家族的利益。而現在……悔之晚矣。”
看著長樂驟然蒼白的臉色和眼中湧起的複雜情緒,鄭觀音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格外鄭重與懇切:
“但是,長樂,你與我不同。”
“你是大唐的公主,是陛下與皇後娘娘的掌上明珠。你的身份,既是一種束縛,何嘗……不也是一種旁人難以企及的憑仗?你的選擇,理應比當年的我……多一些餘地。”
她沒有點破長樂對長孫衝的無感,也沒有慫恿她反抗,隻是陳述了一個事實,並留下了無儘的想象空間。
這番話,如同一塊巨石投入長樂原本就已波瀾四起的心湖,激起了更深、更亂的漣漪。
長樂公主垂眸望著杯中沉浮的茶葉,殿內靜得能聽見彼此清淺的呼吸。方才關於嫁娶的話題太過沉重,讓她心口發悶。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抬起眼簾,眸光微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輕聲問道:
“鄭姐姐……我聽聞,王家玉瑱公子,如今去了嶲州?那般邊陲之地,他……為何會突然前往?”
她儘力讓語氣聽起來隻是尋常的好奇,但那微微前傾的身姿和眼中一閃而過的光亮,又如何能瞞得過心如明鏡的鄭觀音?
鄭觀音靜靜地看著她,這次,卻沒有像往常那般立刻用“身份懸殊”、“前程各異”之類的話來點醒或勸阻。
她經曆了太多,看透了這宮牆內外的無奈,此刻見長樂這般情狀,心中竟是生出幾分同病相憐的感慨。
她輕輕摩挲著手中那枚溫潤的玉佩,語氣平和,帶著一種敘述往事的淡然,卻比以往多了幾分深意:
“驚塵公子去得不明不白,他這做弟弟的,心中豈能無恨?嶲州那邊,聽說有些利益動人心魄,盤根錯節,牽扯甚廣。玉瑱公子此去,明麵上或是為了整頓家族事務,但以他的性子……”
鄭觀音頓了頓,抬眼直視長樂,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恐怕更是要親手為兄複仇。那酒謫仙看著溫潤,骨子裡卻藏著獅虎的膽魄與鷹隼的銳利,絕非甘於受人擺布之輩。”
長樂聽得入神,眼眸中不自覺地流露出幾分欽羨與擔憂交織的複雜神色。那樣快意恩仇、憑心而行的活法,是她這金枝玉葉永遠無法企及的夢。
鄭觀音將她的反應儘收眼底,輕輕歎了口氣,語氣變得愈發柔和,甚至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支持:
“這世間,能遵循本心而行的人太少。他選擇了一條布滿荊棘的路,固然危險,但……總好過一生渾噩,連為自己、為至親爭一個公道的勇氣都沒有。”
她沒有再說下去,但話中的意味已然分明。
她不再一味地告訴長樂“你們不合適”,反而隱隱地認為,王玉瑱那樣敢於掙脫枷鎖、追尋真相與公道的鋒芒,或許正是長樂這被困於金籠中的鳳凰,內心深處所向往的光芒。
長樂怔怔地坐在那裡,鄭觀音的話語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久久不散。
她反複品味著那句“遵循本心而行”,再想到自己與長孫衝那樁看似錦繡、實則令人窒息的婚約,心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湧起一股不甘與……渴望。
她望向窗外那片被宮牆框住的四角天空,第一次覺得,那天空之外,嶲州的方向,似乎有著一種令人心馳神往的、自由而熾烈的氣息。
鄭觀音態度的微妙轉變,如同一顆種子,悄然在她心中埋下,隻待合適的時機,破土而生。
長樂怔怔地坐在那裡,捧著那杯早已涼透的茶,反複咀嚼著鄭觀音的話。殿內陷入長久的沉默,唯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提醒著時光的流逝。
兩個被命運裹挾的女子,在這寂靜的深宮裡,各自懷揣著無法與人言說的心事,一個在追憶中悔恨,一個在迷茫中掙紮。
喜歡夢回貞觀,我成王珪次子請大家收藏:()夢回貞觀,我成王珪次子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