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手指還停留在門把上,指腹蹭過生鏽的銅鎖,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爬上來,像條小蛇鑽進骨頭縫。屋裡的檀香突然變濃了,混著燒紙的焦味,嗆得他喉嚨發緊——這味道和奶奶出殯那天,靈堂裡的味道一模一樣,連空氣中浮動的塵埃都帶著相似的重量,在手機光柱裡緩緩沉降,像無數細小的骨灰。
“後生,愣著乾啥?”穿紅襖的女人沒回頭,烏黑的頭發垂在地板上,發梢微微顫動,“湯要涼透了。”
林默的目光掃過茶幾,外賣袋裡的排骨湯還冒著熱氣,白色的蒸汽在冷空氣中凝成細小的水珠,落在玻璃桌麵上,積成小小的水窪。他突然想起出發前看的訂單詳情:顧客要求“保溫送達”,可從商家到紅鯉小區要穿過三條街,正常情況下湯早就該涼了。
“你……你怎麼知道我會來?”他的聲音有些發澀,後腰抵著的牆壁突然傳來一陣溫熱,像是有人在牆後用手捂著,熱度透過水泥滲過來,帶著股淡淡的血腥味。
女人終於動了,肩膀輕輕晃了晃,像是在笑:“張師傅的店,每天這個點就我這一單。”她的聲音突然變尖,像指甲刮過玻璃,“再說,我等你很久了,等了四年零三個月。”
林默的心臟猛地一縮。四年零三個月前,正是父親“意外身亡”的日子。
他緩緩抽出彆在腰後的折疊刀,刀鞘上的梅花紋路硌著掌心,這是父親留給他的唯一念想。刀身彈出時發出“噌”的輕響,在寂靜的屋裡格外清晰,女人的頭發突然停止顫動,像被凍住的墨汁。
“彆緊張。”女人轉過身,臉上的白紙在手機光下泛著冷白,朱砂畫的嘴唇咧開個詭異的弧度,“我不是來害你的,是來給你送東西的。”她抬起手,袖子滑到肘部,露出的胳膊上布滿密密麻麻的針孔,每個針孔裡都插著根淡黃色的紙撚,紙撚尾端係著細紅繩,紅繩纏在手腕上,打了個死結。
林默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紅繩的結打得很特彆,是他奶奶教給母親的“平安結”,母親說這結要順時針繞七圈、逆時針繞三圈,才能鎖住福氣。可眼前的紅繩結歪歪扭扭,像是慌裡慌張打出來的,繩頭還沾著點暗紅色的東西,像乾涸的血。
“你是誰?”林默握緊刀,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女人沒回答,反而指著牆角的立櫃:“打開看看。”立櫃的門虛掩著,門縫裡透出點微光,像是藏著盞小燈。
林默猶豫了一下,側身繞開女人,走到立櫃前。櫃門上貼著張泛黃的年畫,畫的是“鯉魚躍龍門”,隻是鯉魚的眼睛被人用墨塗黑了,看起來像兩團黑洞。他深吸一口氣,拉開櫃門——裡麵沒有燈,隻有個落滿灰塵的木盒,盒蓋上刻著“蘇”字,和父親皮箱上的字一模一樣。
“這是你父親留在這兒的。”女人的聲音突然近了,就在他身後,“他說,等你能自己握緊刀了,再交給你。”
林默猛地回頭,女人的臉離他隻有半尺遠,白紙臉上的黑洞正對著他的眼睛,裡麵滲出的黑色黏液滴在他的衛衣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子。他揮刀砍過去,刀身卻穿過了女人的身體,像砍在煙上。
“彆白費力氣了。”女人的聲音帶著笑意,身體漸漸變得透明,“我早就不是活人了。”她的紅襖突然鼓起,像裡麵塞了團風,“四年前,我男人在蘇氏集團的實驗室上班,發現了他們的秘密,被人害死了。我去找他們要說法,被關在401,活活燒死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白紙臉上的黑洞開始淌出黑色的淚:“他們用我的皮做了這紙人,用我的魂養著,就是為了等你——等空冥之體的後人來。”
“空冥之體?”林默愣住,這詞他在哪聽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你父親沒告訴你?”女人的聲音突然拔高,紅襖上的綠火“騰”地竄起半尺高,“你爺爺是玄門林家的最後一代傳人,能容納三界靈氣,他們抓不到你爺爺,就盯著你父親,現在又盯上了你!”
木盒突然“啪”地彈開,裡麵滾出半截斷劍,劍身鏽跡斑斑,卻在落地的瞬間發出“嗡”的輕響,震得林默的耳膜發麻。斷劍的劍柄纏著紅繩,紅繩上串著七枚銅錢,銅錢上的字被磨得模糊,隻能看清“康熙”“乾隆”幾個字。
“太阿劍的殘片。”女人的聲音帶著敬畏,“當年你爺爺用它劈開了時空裂縫,阻止了蘇氏集團放天魔出來,劍卻斷成了三截,這是其中一截,藏在這兒等你找齊。”
林默撿起斷劍,入手冰涼,劍身上的鏽跡突然脫落,露出底下的暗紋,像是無數細小的劍影在遊動。他的右眼突然刺痛,像進了沙子,眼前閃過些破碎的畫麵:穿黑袍的人舉著青銅鼎,鼎裡煮著什麼,水是紅的;個白胡子老頭揮著劍,劍氣劈開了天空;父親跪在地上,手裡捧著這半截斷劍,身後是熊熊烈火……
“看到了?”女人的聲音帶著急切,“這是你血脈裡的記憶,蘇家的人找這劍找了二十年,他們想重開裂縫,用凡人的魂魄喂天魔,換取長生!”
突然,窗外傳來“咚”的一聲,像是有人扔了塊石頭。女人的身體猛地一顫,黑洞裡的黏液淌得更急了:“他們來了!帶著鎮魂釘來的!”
林默衝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巷口站著十幾個黑衣人,每人手裡拿著根兩尺長的鐵釘,鐵釘頂端纏著黑布,黑布上畫著骷髏頭。為首的人舉著麵旗,旗上繡著“血煞門”三個字,字體扭曲,像用血寫的。
“血煞門的人,幫蘇家做事的邪修。”女人的聲音發顫,“他們的鎮魂釘能釘住魂魄,你快帶著劍走!從消防通道下去,門口有輛黑色的車,找江晚棠,她會幫你!”
林默剛要轉身,女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像冰一樣冷,卻帶著股奇異的力量:“記住,彆讓蘇家拿到另外兩截劍,否則……”她的聲音突然卡住,身體開始冒煙,“我快撐不住了……這是我男人的筆記,你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