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爐火,燒得正旺。
跳躍的火焰將牆壁上那副肥胖女士的肖像,映照得一片油膩、溫暖的橘紅。
可哈利·波特,卻感覺自己像掉進了一個冰窖。
羅恩從昨晚開始,就沒和他說過一句話。他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個背叛了所有人的卑鄙騙子。
整個霍格沃茨,都在用一種充滿了惡意和幸災樂禍的目光,將他淩遲。
他第四次,拿起那份被他翻得起了毛邊的《預言家日報》,看著角落裡那篇,名為《關於榮耀與恐懼的一點淺見》、冰冷的檄文。
他看不懂裡麵那些關於“國王”和“祭壇”的隱喻。
但他能看懂,那種被整個世界所孤立的、冰冷的憤怒。
這篇東西,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剖開了三強爭霸賽那件華麗的長袍,露出了底下,那血淋淋、充滿了陰謀和算計的爛肉。
也剖開了他,哈利·波特,那顆名為“救世主”沉重的心。
就在這時,壁爐裡的火焰,猛地向上竄了一下,變成了一種不祥的綠色。
一張熟悉、布滿了滄桑和疲憊的臉,從火焰中,浮現了出來。
是小天狼星。
“哈利!你還好嗎?”小天狼星的聲音,因為魔法的乾擾,顯得有些失真,卻充滿了壓抑不住的焦急。
“我不好。”哈利看著他那失而複得的教父,那根從昨晚開始,就一直緊繃著的弦,終於斷了。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關於火焰杯,關於羅恩的冷戰,關於全校的孤立,還有那篇,讓他感覺自己像個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全世界麵前、可笑的檄文。
他以為,小天狼星會像安慰一個孩子一樣,安慰他。
然而並沒有。
火焰中,那張英俊、屬於布萊克家族的臉上,所有的焦急,都褪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哈利從未見過冰冷的凝重。
“這是一個陷阱,哈利。”小天狼星的聲音,壓得很低,“一個專門為你設下的陷阱。”
“有人想讓你死在賽場上。”
哈利的心,猛地一沉。
“至於那篇東西……”小天狼星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那是一種,混雜著敬畏和一絲恐懼的眼神,“那是伊麗莎白寫的,對不對?”
哈利愣住了。
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隻是下意識地,把“無名小卒”和那個還在聖芒戈流口水的洛哈特,聯係在一起。
“這不重要。”小天狼星打斷了他的思緒,那雙灰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像兩顆被擦拭乾淨的、冰冷的星辰,“重要的是,哈利,你不能再把這當成一場學校裡的比賽了。”
“這不是魁地奇,也不是什麼學院杯,這是戰爭。”
“鄧布利多把你保護得太好了。他讓你以為,隻要你勇敢,善良,身邊有幾個好朋友,就能戰勝一切。可他忘了告訴你,在真正的棋盤上,善良,是最沒用的東西。”
哈利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他想反駁,想為鄧布利多辯護。
可小天狼星那雙眼睛,那雙曾經在阿茲卡班的黑暗裡,浸泡了整整十二年的眼睛,讓他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你需要幫助,哈利。”小天狼星的聲音,不容置疑,“不是朋友的幫助,是盟友的幫助。”
“一個,能看懂這盤棋,甚至,能幫你掀了這盤棋的盟友。”
哈利的大腦裡,瞬間,浮現出了一張蒼白、平靜、仿佛對世間一切都漠不關心的臉。
伊麗莎白·塞西莉婭·莉莉絲。
那個在天文塔頂,平靜地告訴他,他的世界太小了的女孩。
那個,讓他第一次,感覺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塵埃的斯萊特林。
“我”哈利的聲音,有些乾澀,“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幫我。”
“她會的。”小天狼星的回答,斬釘截鐵。
“因為,她和我是一樣的人。”
“我們這種,曾經從地獄裡爬出來過一次的人,最討厭的,就是看到彆人,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推向一個,早就被安排好的命運。”
“去找她,哈利。”
火焰中,小天狼星的臉,開始變得模糊。
“放下你那點格蘭芬多式的可憐驕傲。現在不是計較學院之見的時候。”
“她救了我的命,給了我新生。也給了你一個家。”
“她……比鄧布利多,更值得你信任。”
最後那句話,像一聲無聲的、沉悶的鐘鳴,敲在了哈利的心上。
火焰,熄滅了。
公共休息室裡,又恢複了那種虛假的平靜。
哈利一個人,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著壁爐裡那堆漸漸失去溫度、燃燒殆儘的灰燼。
小天狼星的話,像一把冰冷的鑰匙,打開了他腦海裡,那扇他一直不敢去觸碰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