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恒和海因裡希在休息了整整兩天之後,終於決定不再乘坐那輛慢悠悠的馬車,而是選擇繼續騎馬前行。
他們出城首先遇到的是一片廣袤的平原,一眼望去,幾乎看不到儘頭。這片平原地勢平坦,視野開闊,讓人心情也隨之變得開闊起來。
隻不過天災人禍有點煞風景。
在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後,遠處的秦嶺山脈在熱浪的蒸騰下,輪廓雖然有點模糊,但是已經可以看的見了。
遠遠望去,往日那蒼翠挺拔、高聳入雲的山巒,此刻卻像是被一層灰蒙蒙的熱浪所籠罩,顯得無精打采,仿佛失去了生機一般,蔫蔫地矗立在天際線的邊緣。
即便是偶爾有風吹過,也帶不來絲毫的涼意,反而更像是一股熱烘烘的氣息,讓人感到更加悶熱難耐。
在這樣的環境下,隊伍的行進變得異常艱難。馬蹄聲、車輪聲和行人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揚起陣陣煙塵,滾滾向前。這些煙塵仿佛被黃土黏住了一般,久久不散,緊緊地追逐著馬蹄、車輪和行人,仿佛要將他們吞噬。
而常恒和海因裡希以及其他行人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濕透,緊緊地貼在身上,讓人感覺十分不舒服。更糟糕的是,那無處不在的黃土似乎對這些濕漉漉的衣服情有獨鐘,紛紛黏附其上,形成了一層厚厚的黃土殼,讓人看上去狼狽不堪。
常恒抬手抹了把臉,這才感覺好受一些,他彆過臉看了看他們這一行人因為沒有帶麵巾臉上都是泥。大家同樣狼狽就大哥不笑二哥了。當然老陳這個老江湖除外,他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壞笑著打量著其他人。
走著走著,官道忽然往下傾斜,像是被誰硬生生向下削了一截。
常恒拉緊韁繩,看著隊伍順著緩坡往下走,視線裡終於出現了渭河的影子。
往日裡水流豐沛的渭河,如今瘦得像一條青色的帶子,裸露的河床上裂著密密麻麻的口子,河底的鵝卵石被曬得發白,連隻水鳥都見不著。
常恒旁邊的老陳給隊伍裡的人講到,“這裡就是渭河階地了。”
在走過渭河階地之後,隊伍漸漸靠近華陰段,腳下的路開始往上抬升,原本平坦的官道變得更加坑坑窪窪,馬蹄踩在碎石子上發出“咯咯”的聲響,馬匹爬坡時呼吸更加粗重。
轉過一道彎之後,少華山的輪廓突然撞進視野裡,褐紅色的花崗岩,在正午的太陽底下像是被點燃了一般,遠遠望去火焰山一樣。
隊伍繼續前進一個時辰之後,很快就進入了嶽野長坡,這裡黃土原麵破碎,溝壑深切。
一起趕路的車把式稱此處為“十八斜”——緩下坡18裡,在這裡駐足可遠遠望見黃河穀地霧氣。但是在這種乾旱的情形之下那是癡人說夢。
再前行,華山五峰突然橫列東南,崖壁如削,山頂裸岩與白雲相接。
臨近潼關時,地勢陡落,黃河由北折東,渭河自西來會,兩河交彙於一處。
此時的黃河沿灘上擠滿了人,那些逃荒的隊伍像潰散的蟻群,拖家帶口地蜷縮在岸邊的枯草裡。
常恒一行人可以看見幾個婦人抱著骨瘦如柴的孩子,把乾硬的草根先自己咀嚼碎了再往孩子的嘴裡塞;還有幾個瘦削的年輕人扛著漁網,妄想著打一點魚來填飽肚子。周圍的樹林早就半死不活,樹乾上的樹皮被剝得乾乾淨淨,露出慘白的木乾。
常恒甚至看見有個衣衫襤褸的老人,正用石頭在樹乾上刮著什麼,走近一點才發現,他是在刮樹乾上剩的一層內薄皮,刮下來就往嘴裡塞,嘴角還掛著木屑。
“砰——”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槍響,緊接著是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怒罵。
常恒等人立馬拔出腰間的槍,提高警惕。
遠遠的可以望見幾個穿著短打的漢子正圍著一輛馬車,把車上的糧袋往自己的馬背上扛,馬車旁的老頭趴在地上,身下流著血,生死不知,他的家人圍在在他身旁哭,聲音嘶啞悲切。
等常恒一行人走近時,老頭已經死了,那夥搶糧的人已經離開了,周圍的人早就恢複了平靜,看來都是見怪不驚了。
常恒一行人中的兩個小娃娃,不知道從哪撿了幾根枯草,互相追著跑,展現出的活力和周圍的慘狀格格不入。
可沒跑幾步,就被他們的娘親拽住了,他娘把孩子摟在懷裡,靠著老陳警惕地看著周圍的人,眼裡滿是恐懼。
這是老陳給自己認得義子義女,老陳這家夥,在渭南時沒管住自己的褲襠。睡了這個可憐的女人,從那以後這個女人就帶著她的一對兒女死活賴上老陳了。
天快黑的時候,隊伍在一片荒野裡停了下來。老陳讓手下的人輪流守夜,他自己靠著一棵枯樹坐下,拿出水囊喝著口水。
水是路過渭河時打的,燒開之後帶著股土腥味,可他還是小口小口地喝,不敢浪費絲毫。那個女人帶著孩子圍在他身邊。
海因裡希坐在常恒旁邊,拿出地圖借著月光看,手指在“潼關”兩個字上點了點:“明天早上應該能到。”
常恒點了點頭,卻沒什麼睡意。他看著不遠處的逃荒人群,有人在生火,火光照亮了一張張蠟黃的臉;有人躺在地上,連動都懶得動,隻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他們還活著。
夜裡的風有點涼,可他還是覺得渾身發燥,腦子裡全是白天看到的景象——瘦成帶子的渭水、被剝光樹皮的枯樹、黃河沿灘上的人市、搶糧的漢子、哭著的老太太……這哪裡是人間,分明是地獄。
第二天早上,隊伍繼續往潼關走。太陽剛出來,就又開始烤人肉乾了,可沒人抱怨,大家都想著早點到潼關,能有個稍微好點的地方歇歇腳。
在走了約莫兩個時辰後,潼關的城牆終於出現在視野裡。可那城牆也沒好到哪去,牆頭上的磚被曬得發白,城門口擠滿了人,大多是逃荒的,手裡拿著破碗,朝著守城的士兵哀求著什麼。
“是宋哲元的人。”老陳指著城門口的士兵說,“他們在護糧護渡,估計沒心思管逃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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