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還在燃燒,田老三的血淚控訴還在人群中回蕩。
那些剛從司馬景那裡享受過“恩惠”的流民,此刻臉上滿是羞愧和迷茫。他們開始懷疑自己,也開始懷疑那個看起來慈悲的老將軍。
但雲夢璃卻發現了一個問題。
仇恨能喚醒人心,卻無法建立新的信仰。
她看著那些流民的眼神,雖然對司馬景的憤怒重新點燃,但對北境的認同依然搖擺不定。他們隻是從一種迷惑中清醒,卻沒有真正理解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仇恨終歸是仇恨。”
散會後,雲夢璃獨自坐在帳中,眉頭緊鎖。
她想起師父常說的話:破除虛妄容易,建立真實卻難。
司馬景的毒計雖然被暫時壓製,但病根還在。
那些流民心中依然殘存著對“不勞而獲”的向往,對“天上掉餡餅”的幻想。
第二天清晨,雲夢璃提筆寫了一封信,派人快馬加鞭送往都護府。
信中隻有一句話:“夫君,夢璃有惑,請賜教。”
......
三日後,顧長生親自來了。
他沒有帶護衛,沒有張揚,隻是悄悄出現在雲夢璃的帳中。
“夫君!”
雲夢璃驚喜地起身,卻見顧長生擺了擺手。
“不必多禮。你信中所問,我已明白。”
顧長生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司馬景的毒計,不在於他給了什麼,而在於他讓人相信可以不勞而獲。要解這個毒計,光靠仇恨不夠,得讓人明白創造的價值。”
雲夢璃點頭:“可是夫君,那些流民大多不識字,道理講得再深,他們也聽不懂。”
“誰說要講深奧的道理?”
顧長生笑了笑,站起身來。
“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兩人來到安置點東邊的一處簡陋校舍。這裡是專門為流民子女設立的蒙學課堂,幾十個六七歲的孩子正在認字。
“先生來了!”
孩子們看到顧長生,立刻歡呼起來。
他們都認識這位經常來看望他們的“大都護”,雖然不太明白這個稱呼的分量,但知道他是個好人。
“今天不學認字。”
顧長生走到講台前,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一個大大的“算”字。
“今天我們學算術。”
孩子們好奇地瞪大眼睛。算術?那是什麼?
雲夢璃站在教室後麵,心中同樣疑惑。夫君要用算術解決人心問題?
“第一道題。”
顧長生在黑板上畫了一個碗的圖案。
“司馬將軍給每個人一碗粥,這碗粥值多少錢?”
孩子們麵麵相覷,一個瘦小的男孩怯生生地舉手。
“先生,我不知道。”
“沒關係,我們一起算。”
顧長生很有耐心,他在黑板上寫下一串數字。
“一鬥米,市價三十文。一鬥米能煮十碗粥。那麼一碗粥值多少文?”
“三文!”
一個機靈的女孩搶先答道。
“很好。”
顧長生在黑板上寫下“3文”。
“第二道題。”
他又畫了一個錘子和一塊磚的圖案。
“在工坊裡勞動一天,能換來多少糧食?”
這個問題對孩子們來說太複雜了。顧長生便走下講台,來到一個穿著補丁衣服的孩子麵前。
“小石頭,你爹在磚窯乾活對吧?”
“嗯!”
小石頭用力點頭。
“他一天能掙多少勞動券?”
“十二個!”
“十二個勞動券能買多少糧食?”
小石頭掰著手指頭算:“能買二十四斤米!還能買菜!還能給我買筆和紙!”
顧長生點點頭,回到黑板前寫下“24斤米+菜+筆和紙”。
教室裡安靜下來。
所有人,包括雲夢璃,都開始思考這兩個數字的含義。
“現在我們比較一下。”
顧長生在黑板上畫了一條線,將兩道題分開。
“左邊,司馬將軍的一碗粥:三文錢。”
“右邊,工坊的勞動:二十四斤米,外加蔬菜和學習用品。”
“哪個多?”
“右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