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國家都保不住了,咱們這個小家還能有安生日子過?
娘,你難道忘了?
忘了咱們當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忘了寒冬臘月單衣下河摸魚的滋味?
忘了為了一捧米給人磕頭作揖的屈辱?
忘了田步仁家的惡狗追著咱們咬的害怕?
現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地,有人又想搶走,又想騎在咱們頭上。
咱們能答應嗎?
能眼睜睜看著嗎?”
少年一連串的質問,如同一根根無形的鞭子,抽打著虞玉蘭的心。
那些被她深埋在記憶深處的痛苦過往。
又怎能輕易忘卻?寒冬臘月裡刺骨的河水,為了活命米而彎下的脊梁,被惡狗追咬時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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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記憶早已深深鐫刻在她的骨子裡,融入她的血脈。
然而,去年夏天場院上那張刺眼的紅紙告示,“富裕中農”四個冰冷的大字,以及她氣急之下摔碎的象征榮譽的紅本子,這些畫麵又如同冰冷的冰水,瞬間澆滅了兒子燃起的那絲溫熱。
工作組乾事小王刻板念條文的模樣,姬家萍被批鬥時佝僂的身影,一股混合著失望、委屈與恐懼的寒意,從心底蔓延開來,紮得她五臟六腑生疼。
她看著兒子眼中那赤誠的火焰,沒有絲毫陰霾,隻有對紅旗、對新國家毫無保留的信任與向往。
這眼神讓她心疼兒子的單純熱血,更讓她感到一陣難以名狀的恐慌。
她相信共產黨給窮苦人帶來的改變,可那些曲解政策的人……她不敢再想下去。
“當兵……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孩子。
那槍子兒可不長眼,不會管你是誰家的孩子。”
“我不怕!”忠楜梗著脖子,眼神執拗。
“彆人家的孩子不怕,我姬忠楜也不怕!
人家能去,我就能去!娘,你就答應我吧!
我保證到了隊伍上好好乾,不給咱老姬家丟人,給河西鄉親們爭光!”
虞玉蘭不再言語,緩緩轉過身,背對兒子,走回騾子身旁,拾起掉在騾子背上的刷子,開始用力地刷著騾子寬厚的脊背。
院子裡安靜極了,隻有刷子與騾毛摩擦發出的“霍霍”聲,仿佛她刷的不是騾子的皮毛,而是自己千回百轉、沉重如石的心事。
時間在這單調的“霍霍”聲中悄然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刷毛聲終於停下。
虞玉蘭依舊沒有回頭,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帶著耗儘力氣後的沉重與沙啞:
“腿長在你自己身上。你要是鐵了心要去,那就去吧。”
話音落下,小院陷入了一片寂靜。
忠楜愣在原地,他沒想到母親會答應得如此艱難又如此乾脆。
看著母親微微佝僂的背影,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決定,對母親而言是多麼艱難的抉擇。
虞玉蘭站在那裡,手中的刷子還保持著最後一下梳理的姿勢。
她望著遠處新翻的土地,那裡寄托著一家人的希望,如今,兒子卻要為了更大的家國,離開這片土地。
她的心中滿是不舍與擔憂,可她更明白,兒子眼中的熾熱與堅定,那是對正義的追求,對國家的熱愛,這份情感,她無法阻攔。
在那個春天的午後,虞玉蘭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她明白,這不僅是兒子人生的轉折點,也是他們這個小家命運的轉折。
未來的日子充滿未知,但她選擇尊重兒子的選擇,因為她知道,在兒子心中,有一份比小家更重要的責任與擔當。
而她,將默默守在家裡,等待兒子平安歸來,守護著這片承載著希望與回憶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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