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險的急性排異反應,如同一場在林晚體內肆虐的瘋狂風暴,持續了整整三天。這七十二小時,對於守在兩個icu外的林曉和陸氏眾人而言,每一分鐘都像是在油鍋裡煎熬。對於躺在病床上的陸珩,則是身體與精神的雙重酷刑,腹部的劇痛遠不及心中那被反複淩遲的恐慌和無力。
就在所有人都幾乎要放棄希望,連劉主任都開始準備最壞打算的談話時,轉機,在第四天的清晨,以一種極其微弱卻不容忽視的方式,悄然降臨。
林晚那持續不退的高熱,第一次出現了下降的趨勢,從危險的四十度以上,緩慢卻堅定地回落到了三十八度五。狂飆的心率逐漸平穩了一些,雖然依舊很快,但不再是那種令人心驚肉跳的、瀕臨崩潰的頻率。最令人振奮的是,一直需要大劑量升壓藥才能勉強維持的血壓,開始出現了小幅度的、自主的回升跡象!
“免疫抑製治療起效了!排異反應被控製住了!”負責監護的醫生帶著難以置信的喜悅,向守在外麵的林曉和剛剛能勉強下床、坐著輪椅過來的陸珩彙報。
一直緊繃到極致的弦,終於稍微鬆弛了一點點。林曉捂著嘴,喜極而泣,幾乎要癱軟在地。而坐在輪椅上的陸珩,在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一直死死攥著輪椅扶手、指節泛白的手,終於無力地鬆開,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向後靠去,閉上了眼睛,眼角有冰涼的液體滑落。
是慶幸,是後怕,是那幾乎被碾碎成粉末的希望,終於又勉強粘合起了一絲微弱的形狀。
排異關,這移植術後最凶險的一關,他們竟然……真的闖過來了!
但這並不意味著勝利。林晚的身體依舊脆弱得像一張浸透了水的薄紙。嚴重的感染由於大劑量免疫抑製劑的使用,她幾乎沒有任何抵抗力)、肝動脈或門靜脈血栓可能導致移植肝壞死)、腎功能能否恢複、漫長的康複之路……每一道都是鬼門關。
然而,這來之不易的初步穩定,已經給了所有人,尤其是陸珩,一絲喘息和……靠近的機會。
在醫生確認林晚情況暫時穩定、並且意識似乎有極其微弱的恢複跡象對強烈刺激有輕微皺眉反應)後,陸珩不顧自己腹部傷口還未完全愈合、身體依舊虛弱的狀況,強烈要求進行探視。
消毒,換上無菌服,戴上口罩帽子,他被護士推著輪椅,進入了林晚所在的層流潔淨icu。每靠近一步,他的心跳就加快一分,既有即將見到她的渴望,更有一種近乎窒息的恐懼——怕看到她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樣子,怕看到她眼中可能殘留的、對他的恨意或……徹底的陌生。
終於,他來到了她的床前。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她比他透過玻璃窗看到的,還要瘦弱。臉色是一種病態的、毫無血色的蒼白,嘴唇乾裂,鼻子裡插著胃管,脖子上是深靜脈置管,手臂上布滿了輸液的留置針和瘀斑,胸口貼著監護電極,呼吸機有節奏地幫助她呼吸。她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會化作泡沫消失。
陸珩的呼吸驟然停滯,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觸碰她,想要感受她是否真實存在,是否……還有溫度。
他的手顫抖得厲害,緩慢地、極其艱難地,從輪椅上抬起,越過那些冰冷的儀器管線,一點點地,朝著她那隻放在身側、瘦得隻剩骨頭和一層薄皮的手靠近。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藥物的氣味,監護儀的滴答聲規律而冰冷。他的指尖,在空中停頓了許久,終於,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卑微的顫抖,輕輕地、輕輕地,觸碰到了她冰涼的手背。
隻是指尖最細微的接觸。
那一瞬間,一股巨大的、混雜著無儘悔恨、失而複得的酸楚、以及深入骨髓的愛憐的洪流,猛地衝垮了陸珩所有的心理防線!眼淚毫無預兆地奪眶而出,迅速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不敢用力,甚至不敢完全將手覆上去,就那麼僵硬地、用指尖極其輕微地挨著她的皮膚,仿佛在觸碰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寶,稍一用力,就會徹底破碎。
“晚晚……”他哽咽著,從喉嚨深處擠出這兩個字,聲音嘶啞破碎得不成樣子,帶著濃重的鼻音和無法言說的痛苦,“對不起……對不起……”
千言萬語,最終隻剩下這蒼白的、重複了無數遍的三個字。
床上的人,依舊靜靜地躺著,沒有任何反應。隻有監護儀上那些代表著生命跡象的數字和曲線,證明著她還在頑強地堅持著。
但陸珩卻仿佛能感覺到,在他指尖那微小的觸碰下,在她那冰冷皮膚的最深處,似乎有一絲極其微弱的、屬於生命的悸動,正在艱難地、緩慢地複蘇。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錯覺。
但他願意相信。
相信這用他骨血換來的、微弱如風中殘燭的生機。
相信這地獄儘頭,或許真的存在……一絲名為救贖的微光。
他就那樣坐在輪椅上,維持著那個近乎凝固的、顫抖的觸碰姿勢,很久,很久。仿佛要將過去所有虧欠的溫暖和守護,都通過這微不足道的接觸,傳遞給她。
直到護士輕聲提醒探視時間結束,他才如夢初醒,極其緩慢地、萬分不舍地收回了手。
離開前,他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嘶啞地低語:
“我會等你……無論多久。”
第三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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