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讓我們將目光投向遙遠的西域,聚焦於一場因“天馬”而引發、充分展現漢武帝時代擴張野心與帝國代價的戰爭——
李廣利征大宛。
這場戰役,並非簡單的邊境衝突,而是一次跨越死亡之海、旨在樹立漢朝西域絕對霸權的“武力炫耀式遠征”。
故事的開端,源於一匹傳說中的寶馬。
張騫通西域後,漢朝得知在蔥嶺帕米爾高原)以西,有一個名叫“大宛”的富庶國家位於今費爾乾納盆地,在烏茲彆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吉爾吉斯斯坦三國的交界處),出產一種神奇的駿馬——
汗血寶馬。
傳說此馬疾馳後肩胛部位會流出紅色汗液,乃“天馬子”,是馬中極品。
對於正在組建強大騎兵軍團以對抗匈奴的漢武帝來說,良種馬是至關重要的戰略資源。
更重要的是,在漢武帝的天下觀中,四方來朝是帝國榮耀的象征。
大宛擁有如此寶馬卻不主動進獻,本身就是對漢朝權威的輕視。
於是,漢武帝派使者帶著純金鑄造的馬匹“金馬”)以及巨額財富,前往大宛換取汗血寶馬。
然而,大宛國王毋寡自恃遠離漢朝,中間有戈壁雪山阻隔,且漢軍難以到達,拒絕了漢朝的要求。
更糟的是,在漢使歸國途中,大宛貴族授意邊境小城鬱成城劫殺漢使,奪其財物。
消息傳回長安,漢武帝勃然大怒。
這已不僅是一樁生意失敗,更是對漢朝尊嚴的公然挑釁。
在漢武帝看來,若不大張撻伐,漢朝將威信掃地,西域諸國將紛紛效仿,聯合匈奴對抗漢朝的戰略布局將徹底崩潰。
一場旨在“殺雞儆猴”的遠征,就此提上日程。
公元前104年,漢武帝任命其寵妃李夫人的兄長李廣利為“貳師將軍”,意即命他攻取大宛的貳師城,奪取寶馬。
然而,這位憑借外戚身份上位的將軍,首次亮相便遭遇了慘敗。
漢武帝似乎低估了遠征的難度。
他給李廣利的是一支由“屬國六千騎”及郡國惡少年數萬人組成的雜牌軍,戰鬥力有限。
更致命的是,後勤補給幾乎完全依賴“就食沿途諸國”。
這意味著,漢軍必須像乞丐一樣,指望西域那些小國提供糧草。
然而,西域小國們早已聽聞漢使被殺的消息,對這支勞師遠征的軍隊充滿疑慮。
他們緊閉城門,拒絕提供食物。
李廣利隻能下令攻城,攻下則得食,攻不下則數日離去。
等軍隊到達大宛的東境鬱成城時,士卒僅剩數千人,且皆饑餓疲憊。
疲憊之師進攻以逸待勞的鬱成守軍,結果可想而知——漢軍大敗。
李廣利與部下商議:“連鬱成都打不下來,何況其國都?”
於是,隻好灰溜溜地撤軍。
往返兩年,回到敦煌時,士卒“十不存二”,生還者不足十分之一。
李廣利上書漢武帝,請求罷兵。
漢武帝的回應,彰顯了其不容挑戰的帝王意誌:他派使者駐守玉門關,傳令:“軍有敢入者,斬之!”
李廣利驚恐,隻得屯駐敦煌。
第一次遠征,以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告終。
第一次遠征的失敗,在長安朝廷引起軒然大波。
主張放棄的公卿大臣居多。
然而,漢武帝卻從中看到了更深的危機:若就此罷休,大夏巴克特裡亞)等西域大國會輕視漢朝,烏孫、輪台等國也會更加怠慢漢使,這將直接助長匈奴的氣焰。
漢武帝決心不惜一切代價,挽回帝國的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