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廣場的晨霧還沒散儘,李硯踩著露水走上木台時,青石板上的冰碴子被踩得咯吱響,像誰在底下輕輕敲著小鼓。台下已經攢了不少人,流民的破棉襖沾著草屑,商人的綢緞衫被晨霧打濕,貼在身上像層薄殼,連禁軍的鎧甲都凝著白霜,陽光一照,亮得晃眼。
“今天不說賬本,也不提鋤頭。”李硯的聲音穿過霧靄,帶著點水汽的微涼,他展開陳老昨夜送來的典籍抄本,泛黃的紙頁在風裡抖得像隻老蝴蝶,“想給大家講個故事——上古人族的故事。”
人群裡起了陣低低的議論,穿藍布衫的婦人把懷裡的孩子摟緊了些,孩子手裡的虎頭鞋蹭到前麵老漢的拐杖,鞋麵上“和平”兩個字被露水洇得發藍。
“陳老,您來講?”李硯側身看向台側,陳老正捧著個布包,裡麵是用油布裹著的古籍,邊角磨損得像片枯葉。老人點點頭,顫巍巍走上台,指腹在典籍封麵的紋路裡摩挲——那是個模糊的符號,像兩隻交握的手。
“祖上說,”陳老的聲音帶著豁牙的漏風,卻字字清晰,“上古時候,人族住在一起,沒有什麼靖安、炎國的分彆。誰家種的麥子多了,就分給沒糧食的;誰會打鐵,就教給想學的。那時候……”他頓了頓,眼裡閃過點光,“沒有城牆,也沒有兵,孩子們能從東頭跑到西頭,不用怕被抓去打仗。”
台下有人嗤笑,是個穿綢緞衫的胖子,手裡轉著算盤:“陳老頭怕不是老糊塗了?沒兵沒城牆,還不被搶光了?”
“搶?”李硯接過話頭,指尖在典籍上的“資源共享”四個字上點了點,“那時候山裡頭有異獸,河裡有水怪,人族要是自己打自己,早就被吞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了。”他忽然提高聲音,像往平靜的水裡扔了塊石頭,“可後來呢?有人把好田占了,把鐵礦圈了,說‘這是我的’,為了搶這些‘我的’,就開始殺人,開始分你我——就有了現在的戰亂!”
穿綢緞衫的胖子臉漲紅了,算盤珠子被捏得嘎啦響,卻沒再說話。
李硯往前走了兩步,木台在腳下吱呀作響:“我猜,這就是咱們人族的困境——自己把自己困住了!就像現在,靖安的百姓恨炎國的,炎國的也怕靖安的,可你們忘了,咱們都是爹娘生的,都要吃飯,都怕孩子出事!”他指向人群裡的士兵,“你們的槍尖,本該對著異獸,現在卻對著跟你們一樣的人;你們的糧食,本該用來養娃,現在卻填了戰場的坑!”
有個年輕士兵猛地把槍往地上一頓,槍杆砸在青石板上,震得冰碴子亂飛:“先生說得對!我哥去年死在青川河,就因為炎國的人說‘他們要搶咱們的糧’,可我哥連炎國的麵都沒見過!”
“還有!”劉大人從人群裡擠出來,官帽歪在一邊,手裡舉著卷公文,“這是邊境守將剛送來的,說最近黑風口那邊,總有些長得不像人的東西在晃悠,眼睛是綠的,牙齒比狼還尖!”他把公文展開,風刮得紙頁嘩嘩響,“十年前,涼國邊境也報過,說是叼走了兩個放牛娃——那時候各國正打得凶,誰也沒當回事!”
台下瞬間安靜了,連孩子的哭聲都停了。晨霧漸漸散了,陽光落在每個人臉上,照出或驚或疑的神色。
“我不是說要大家立刻放下刀槍,”李硯的聲音軟了些,像裹了層棉,“我是想讓大家想想——要是哪天真有異獸打過來,靖安的兵能自己擋住嗎?炎國的糧夠吃嗎?到那時候,再想抱團,怕是晚了!”
陳老打開布包,把古籍高高舉起,陽光透過泛黃的紙頁,照出裡麵模糊的圖畫——一群人舉著鋤頭、拿著弓箭,圍著隻長角的野獸,畫裡的人有穿麻布的,有穿皮袍的,卻肩並肩站在一起,沒有你我。
“這才是人族該有的樣子。”陳老的聲音抖得像風中的燭火,卻很堅定,“不是靠分你我活下去,是靠……靠‘我們’!”
台下忽然有人喊:“那咋辦?總不能讓我們跟炎國的人拉手吧?”
李硯笑了,從懷裡掏出張紙,是他昨夜畫的:“先從小事做起——開互市,讓靖安的布換炎國的鹽;教孩子,讓他們知道上古的故事;再在黑風口那邊,各派幾個人看著,真有異獸,就互相報個信。”他把紙貼在木台的柱子上,“這叫‘和平聯盟’,不是誰管誰,是大家幫大家。”
穿藍布衫的婦人忽然往前走了兩步,懷裡的孩子伸手去夠那張紙,小手指在“聯盟”兩個字上戳了戳。婦人抹了把眼淚:“我男人要是還在,肯定願意……他總說,要是能跟炎國的人換點好種子,咱的地也能多打糧食。”
“我加入!”陳默往台上走了兩步,手裡舉著流民名冊,“窩棚裡的人都說了,隻要能安穩過日子,啥都願意乾!”
“還有我們!”老趙扯開嗓子,身後的士兵們齊刷刷舉起槍,槍尖在陽光下閃著光,卻沒了往日的戾氣,“隻要能讓弟兄們少死幾個,跟炎國的人喝頓酒又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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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聲像潮水一樣漫開來,有人往台上遞紙,要寫自己的名字;有人跑去告訴沒趕來的鄰居;連剛才嗤笑的綢緞衫胖子,也湊到劉大人身邊,小聲問:“互市……真能賺錢?”
李硯看著湧動的人群,忽然想起陳老昨夜說的話:“真相就像埋在土裡的種子,隻要見了光,就會發芽。”此刻,這顆種子大概已經破土了,哪怕周主事的眼線正在人群裡記名字,哪怕靖安王的書房裡還擺著指向炎國的地圖。
陳老把古籍小心地包好,遞給李硯,指尖在他手背上捏了捏:“祖上說,人族的根,從來不是土地,是記著‘我們’的心。”
日頭升高時,廣場上的人還沒散,有人開始編口號,“人族一家”喊得震天響;有人在地上畫聯盟的符號,用石子,用樹枝,甚至用手指蘸著露水畫。劉大人讓人搬來桌椅,說要登記願意加入的,桌子剛擺好,就排起了長隊,從木台一直繞到街角的老槐樹。
李硯走下台時,被個小丫頭攔住了,就是剛才在石板上寫“家”字的那個,手裡捧著塊烤紅薯,黑乎乎的,卻熱得燙手:“先生,給你。我娘說,說真話的人,該吃口熱的。”
他接過紅薯,熱氣燙得指尖發麻,心裡卻暖得像揣了個小太陽。抬頭時,看見趙瑾站在老槐樹下,手裡拿著張字條,衝他比劃了個“周”字——不用問也知道,周主事又去王府告狀了。
但李硯沒在意,他看著廣場上那些歪歪扭扭的聯盟符號,看著排隊登記的人,忽然覺得,就算靖安王把他再關回靜思閣,就算周主事把這些人都記下來,也擋不住什麼了。
就像陳老說的,種子發了芽,風一吹,就能長滿山坡。
暮色降臨時,劉大人送來登記冊,上麵的名字密密麻麻,墨跡還沒乾透。李硯翻到最後一頁,看見陳老的名字後麵,畫了個小小的符號,像兩隻交握的手。他忽然拿起筆,在後麵添了自己的名字,筆尖劃過紙頁,留下道清晰的痕跡,像在混沌裡劈開了條縫。
遠處的驛館方向,飄起了涼國使者的旗子,風裡隱約傳來他們的說話聲,大概是在討論怎麼把今天的事記下來,送回涼國去。
李硯把登記冊合上,紅薯的熱氣還在指尖縈繞。他知道,“人族困境”這四個字,像顆石子,已經在人心裡漾開了圈,接下來,就該讓這圈越擴越大,直到把所有的仇恨、所有的隔閡,都融成一片——就像上古時候那樣,一片能讓孩子自由奔跑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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