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一步踏出,回到了“鎮獄”的囚室。
身後,那道連接著“歸墟”的縫隙,在他離開的瞬間,便無聲地愈合,仿佛從未出現過。那股源自宇宙洪荒的、古老而純粹的氣息,也隨之消散。
空氣,重新變得稀薄而冰冷。帶著消毒水和金屬混合的、屬於“鎮獄”的獨特氣味,湧入他的鼻腔。這股味道,在之前讓他感到壓抑,但現在,卻有一種……回歸“現實”的踏實感。
他手中的“歸墟之鑰”,已經變了。
它不再僅僅是那把由三種本源構成的、冰冷的鑰匙。此刻,它仿佛有了自己的心跳。那是一種極其微弱、卻又無比沉穩的脈動,像一顆沉睡中的恒星。鑰匙的表麵,流轉著一層淡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光暈,那是屬於“零”的本源力量,與陳九自身的“魔主”氣息,完美融合後的產物。
這把鑰匙,現在,是“歸墟”的鑰匙,也是“零”的鑰匙。
陳九握著它,感受著其中蘊含的、足以撬動世界根基的力量。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他隻是像一個剛剛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的人,平靜地,抬起頭。
然後,他看到了“天眼”。
他還站在那裡,站在囚室中央,像一座亙古不變的雕像。他周圍的黑暗,比之前更加深邃,仿佛在積蓄著什麼。
“天眼”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陳九手中的“歸墟之鑰”上。
那片緩緩流轉的星雲,猛地一滯。
他感覺到了。他感覺到了那股熟悉的、屬於“歸墟”核心的氣息,此刻,正與一個他無法理解的、充滿了混亂與瘋狂的“變數”,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他那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名為“震驚”的表情。
陳九沒有給他任何消化震驚的時間。
他舉起了手中的“歸墟之鑰”,然後,用一種不容拒絕的、絕對的方式,將那段剛剛獲得的、屬於“影”的最後記憶,直接,共享了過去。
這不是分享。
這是強製性的灌輸。
就像一個外科醫生,用一把手術刀,粗暴地,撬開了另一個人的頭骨,然後將一段充滿了膿血與腐爛的記憶,硬生生地,塞了進去。
“天眼”的身體,猛地一顫。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個陰雨連綿的碼頭,看到了那個穿著“龍圖局”製服的、屬於他自己的後輩,看到了那個被包裹在絲綢繈褓裡的、安靜得不像個嬰兒的嬰兒。
他“聽”到了。
他聽到了那聲冰冷的“噗通”聲,聽到了那句充滿了怨毒與自嘲的“……‘龍圖局’,創造了我……”。
那不僅僅是一段記憶。
那是“龍圖局”這座輝煌大廈的地基之下,埋藏了最深處的一具、早已腐爛發黑的屍骸。是所有“秩序”與“光明”背後,那最肮臟、最不可告人的原罪。
“天眼”那片星雲般的眼眸,在“看”到這一切的瞬間,停止了流轉。
下一秒,整個囚室,不,是整個“鎮獄”,都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不是物理層麵的震動。
而是法則層麵的,崩潰。
以“天眼”為中心,他周圍的空間,開始像一塊被投入石子的水麵,劇烈地泛起漣漪。那漣漪所過之處,牆壁上堅硬的合金,像沙子一樣,開始剝落、風化。空氣中那股消毒水的味道,被一種更加古老、更加純粹的……悲傷,所取代。
那是一種神明般的悲傷。
沉重得足以壓垮星辰。
“天眼”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整個“鎮獄”裡,都回蕩著他那無聲的、痛苦的咆哮。那是他親手建立的秩序,是他守護了無數個紀元的信念,在這一刻,被徹底擊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