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紋的增長帶來了微妙的變化。周澤發現自己對周圍環境的感知更加敏銳，尤其是對那些無形的“汙染”。他能清晰地“嗅”到不同區域彌漫的絕望氣息的濃淡，甚至能隱約分辨出其中細微的差彆——有的帶著瘋狂的躁動，有的則是死寂的冰寒。
陳薇似乎也察覺到了周澤身上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改變。他依舊沉默，依舊嚴格控製著食物配給，但那雙眼睛裡的東西不一樣了。以前是冰冷的戒備和求生欲，現在，那冰層之下，似乎多了一種更深沉、更銳利的東西，讓她不敢直視。
這天下午，周澤正在擦拭斧刃，耳朵忽然捕捉到樓道裡傳來一絲極其輕微、卻不同於往常的腳步聲。不是那種絕望徘徊的拖遝，也不是怪物粘稠的爬行，而是帶著一種刻意放輕、卻又透著熟稔的節奏。
他眼神一凜，無聲地移動到門後，示意陳薇帶著孩子躲進臥室深處。
腳步聲在三樓的樓梯口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判斷方向，然後，徑直朝著他這扇門走來。
篤、篤、篤。
三聲克製而清晰的敲門聲，打破了樓道的死寂。
周澤沒有立刻回應，透過貓眼向外望去。門外站著的人，讓他瞳孔微縮。
是老張。
比起上次見麵，他顯得更加憔悴，那身臟兮兮的西裝外套上沾滿了不明的汙漬，臉頰凹陷，眼袋深重。但那雙眼睛，依舊精明得像算盤珠子，此刻正靈活地轉動著，打量著周澤的房門，嘴角甚至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讓人不舒服的笑意。
他似乎……知道裡麵有人，而且確定是周澤。
周澤緩緩拉開一條門縫，消防斧的斧刃隱藏在門後陰影裡。“有事？”他的聲音沙啞，不帶任何情緒。
老張看到周澤，臉上立刻堆起那種熟悉的、生意人的熱絡笑容，隻是在這絕望的環境裡，這笑容顯得格外詭異。“周澤小兄弟，好久不見，看來你過得……還不錯？”他的目光像刷子一樣掃過周澤的臉，似乎在仔細分辨著什麼。
周澤沒有接話，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老張也不在意，自顧自地壓低聲音道：“我這次來，不是做以前的‘買賣’。”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目光若有若無地瞟了一眼周澤的手臂方向，“我是來……做點新生意。”
周澤心中一動，麵上卻不露分毫。“什麼意思？”
老張嘿嘿低笑兩聲，聲音像是破風箱。“這世道變了，光有吃的喝的，不夠用了。有些‘東西’，比糧食更金貴。”他往前湊了湊，身上那股混合著汗臭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腥甜氣味撲麵而來，“小兄弟，你最近……有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同’？比如，力氣變大了點？耳朵更靈了？或者……身上多了點……特彆的‘記號’？”
周澤的心臟猛地一沉。老張知道銀紋？！他是在試探，還是已經看出了什麼？
“聽不懂你說什麼。”周澤的聲音依舊冰冷，握著斧柄的手緊了緊。
“彆急著否認嘛。”老張擺擺手，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這樓裡，像你這樣的人，我見過幾個了。有的瘋了，有的死了，還有的……”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眼中閃過一絲貪婪，“……變得不一樣了。這是機會，小兄弟，天大的機會！但也是要命的風險！”
他左右看了看，聲音壓得更低，如同鬼魅低語：“有人……在收集你們這樣的‘覺醒者’的消息。出價很高，非常高！吃的，喝的，武器，甚至……更‘特彆’的東西，都能換！”
收集？周澤立刻抓住了關鍵詞。是誰在收集？目的是什麼？吞噬？
“誰？”他言簡意賅地問。
老張神秘地搖搖頭：“這我不能說。對方來頭不小，規矩也大。但我可以當中間人，牽個線。”他盯著周澤，眼神灼熱，“怎麼樣？小兄弟，有沒有興趣？隻要一點點‘信息’，或者……讓我‘看看’你的‘記號’，就能換到足夠你逍遙快活很久的物資！”
周澤沉默了。老張的話像毒蛇吐信，充滿了誘惑與危險。提供信息，甚至暴露銀紋，無疑是將自己置於未知的危險境地。但拒絕呢？老張這種人，為了利益什麼都做得出來。他今天能找上門，明天就可能帶著“收集者”或者彆的麻煩回來。
而且，他也迫切需要了解外界的信息，了解其他“覺醒者”的情況，了解這個銀紋世界的規則。
“我需要考慮。”周澤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拒絕，給出了一個模糊的回應。
老張似乎早就料到，也不逼迫，隻是笑道：“應該的，應該的。這可不是小事。我過兩天再來聽你消息。”他頓了頓，補充道，“不過小兄弟，機會不等人。樓裡盯著這事的人，可不止我一個。”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周澤一眼，轉身，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昏暗的樓道儘頭。
周澤緩緩關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眉頭緊鎖。
老張的出現，像一塊投入死水的石頭，預示著平靜如果這能稱之為平靜）的結束。更廣闊、也更危險的舞台，正在他麵前緩緩拉開帷幕。
銀紋的秘密，已經不再是獨享的了。
而“收集者”的存在，讓這條剛剛顯露的進化之路，布滿了更加猙獰的陷阱。
他抬起左手，看著衣袖下那道隱現的銀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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