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手從地底伸出來,指節發白,指甲縫裡塞著黑泥。
江麼沒動,眼睛半眯著,黑火在瞳孔底下燒得正旺。他認得這路數——不是活人,也不是野鬼,是被人煉過的屍偶,專乾探路的臟活。
巷口火把晃得厲害,腳步聲一串接一串,聽著不像巡邏的兵,倒像是有組織的搜查隊。更麻煩的是,他袖口那截陽燭輕輕震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掃過。有人在用尋靈術挨個排查街區,手段不高明,但勝在範圍廣。
他低頭看了眼胸口,皮肉還在長,走路一瘸一拐,現在動手純屬找死。
得“死”一次。
不是真死,是裝死。而且得裝得比上回還像。
他指尖一挑,把半截陽燭插進磚縫,輕輕一磕。燭芯閃了下,飄出一絲極淡的怨氣,順著地縫往屍偶那邊爬。那玩意兒抽了抽手指,突然轉向,朝著巷子另一頭歪歪扭扭地鑽進去了。
江麼嘴角一扯。
行了,魚餌撒出去了。
他閉眼,傳音:“老甲,出來。”
牆角陰影一顫,暗衛甲從一堆破筐後頭鑽出來,還是那身乞丐打扮,臉上沒表情,隻點了下頭。
“我要消失十分鐘。”江麼說,“你得讓我‘死透’。”
暗衛甲眉頭一皺,三個字蹦出來:“將軍……會怒。”
“我這條命閻王都收不走,還怕我爸掀桌?”江麼冷笑,“再說了,我不死,他們就得把我抬回去挨板子。你是想看我被關祠堂抄家規,還是想幫我把戲唱圓?”
暗衛甲沒說話,眼神掃了掃巷外。火光越來越近,聽得出是江府的巡夜隊,腰牌聲嘩啦響,領頭的還在喊:“仔細搜!少主若出事,咱們全得陪葬!”
他知道江麼不是真紈絝,也知道這小子每次“死”,都能活著回來,還變本加厲。
可這回太險。
“你剛複活。”他說,“陰氣入體,稍有差池,真魂離燭,你就沒了。”
“所以才要你幫忙。”江麼從乾坤袋摸出一塊劣質陽燭,蠟皮發黃,芯子還帶黴點,“點這個,扔棺材裡,燒個十秒就滅。魂火熄的假象,懂嗎?”
暗衛甲接過燭,又問:“遺體呢?”
“衣服脫一件,裹點焦炭灰,扔另一口空棺。”江麼咧嘴,“你當眾收屍,哭都彆哭,就說江少重傷不治,屍身帶回安葬。越低調越好。”
“你要去哪兒?”
“亂崗。”江麼眼神一冷,“那根黑線是從地裡鑽出來的,殘魂跑了,總得回家。”
暗衛甲沉默兩秒,終於點頭。
“給你十分鐘。”
江麼轉身就走,動作還僵,腿像灌了鉛。走到巷尾,他脫下月白錦袍,往衣服裡塞了一把從地上刮的焦灰,又從乾坤袋掏出幾塊燒剩的炭塊塞進去,鼓鼓囊囊像個燒糊的屍體。
他把衣服遞過去:“記住,彆碰內袋。玉還在裡麵。”
暗衛甲接過,一句話沒多問,提著就往另一條巷子走。
江麼則一頭紮進旁邊一口破棺材,躺平,閉眼,呼吸放得極淺。
三分鐘後,火把照進巷子。
“這兒!”有人喊,“有股焦味!”
一群人衝進來,圍著那口冒煙的棺材。暗衛甲站在旁邊,低著頭,手裡捧著那件裹著焦灰的外袍,用白布包好,抱在懷裡。
“少主……走了。”他說,聲音平得像井水。
巡夜隊長湊近棺材一看,裡頭劣質陽燭剛滅,殘留的火氣還沒散,地上還有點黑灰。他伸手摸了摸,確認沒溫度了。
“真是魂火熄了?”他皺眉。
“嗯。”暗衛甲點頭,“尋靈術掃過,無魂無息,已歸幽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