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門上的銅鈴響了一聲。兩人抬頭,正好看見陳景瀾摟著個舞女走進來。
西裝革履,頭發梳得油亮。他瞧見沈知意,眼睛眯起來。
“真巧啊,沈小姐。”他甩開舞女走過來,目光黏膩地掃過杜清晏,“杜先生也在?二位真是……形影不離。”
杜清晏站起身:“陳先生有事?”
“沒事,打個招呼。”陳景瀾俯身撐在桌上,酒氣撲到沈知意臉上,“聽說今兒徐團長去府上了?沈小姐本事不小,連軍方的人都招得來。”
沈知意沒躲。“比不上陳先生,連日本商會的門往哪開都摸清了。”
陳景瀾臉色一沉。恰在這時,街上突然傳來騷動,幾個黑衣流氓衝進對麵紗廠,哭喊和打砸聲瞬間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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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罷工鬨事。”陳景瀾直起身,笑得殘忍,“看我的人怎麼收拾他們。”
沈知意抓起包就要往外衝,被杜清晏拉住:“危險!”
“老趙師傅還在裡麵!”她甩開他,“他女兒病著,等著錢買藥——”
街對麵已亂成一片。流氓揮著鐵棍見人就打,老工人癱在地上護著頭,血從指縫滲出來。
沈知意衝過去攔在老人身前:“住手!你們眼裡還有王法嗎!”
流氓頭子啐了一口:“滾開!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鐵棍揮下來的瞬間,一聲槍響震徹夜空。
所有人僵住了。
徐硯深站在街燈下,軍裝外套沾著雨汽,手槍槍口還冒著煙。他身後是一整隊士兵。
“滬警備司令部辦案。”他聲音不大,卻壓得住整條街的嘈雜,“誰再動,按暴亂處置。”
流氓們縮著脖子往後退。徐硯深走到沈知意麵前,目光掃過她蒼白的臉。“又是你。”他歎口氣,彎腰扶起地上的老工人,“傷哪了?”
沈知意愣愣地看著他。這人和白天那個冷硬軍官判若兩人。
陳景瀾湊過來打圓場:“徐團長,誤會!這些工人欠債不還……”
徐硯深沒搭理他。他檢查完老人傷勢,招手叫來衛生員。“先送醫院。”起身時,他看向沈知意,“你沒事?”
她搖頭,手指還在抖。杜清晏趕過來護在她身前:“多謝徐團長解圍。”
徐硯深的目光在杜清晏搭在沈知意肩上的手停留一瞬。“最近晚上少出門。”他收起槍,語氣硬邦邦的,“不是每次都能碰上我巡邏。”
士兵們清理著現場。沈知意望著徐硯深的背影,突然追上去。“徐團長!”
他回頭。路燈的光落在他眉骨上,投下一片陰影。
“今天……謝謝你。”她遞過一方手帕,“你袖口沾血了。”
徐硯深沒接手帕。他看著她,突然問:“那個老工人,你很熟?”
“他叫趙永年,在紗廠乾了三十年。”沈知意握緊手帕,“他女兒得了肺病,廠裡卻克扣醫藥費。”
徐硯深沉默片刻。“明天我去醫院看他。”轉身要走時,他低聲補了句,“快回家吧,雨又大了。”
沈知意站在原地,看著軍車消失在雨幕中。杜清晏走到她身邊,傘傾向她頭頂。
“徐硯深他……”沈知意輕聲問,“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杜清晏推了推眼鏡。“聽說他留德時成績頂尖,回國卻自願從基層做起。”他停頓一下,“但他是徐家人,我們最好保持距離。”
沈知意沒應聲。她低頭看向積水中的倒影,霓虹碎光晃動著,像捉摸不定的未來。
·
陳景瀾站在咖啡館門口,陰冷地盯著遠處說話的三人。
他掏出煙盒,敲出一支煙點上。深吸一口後,他招手叫來心腹。
“去查查徐硯深最近的行蹤。”煙霧模糊了他猙獰的笑,“再給報社透個風,就說沈家小姐左右逢源,一邊吊著杜才子,一邊搭上了徐團長。”
心腹遲疑:“徐家那邊……”
“怕什麼?”陳景瀾碾滅煙頭,“徐硯深越是護著她,我越要拆這台戲。”
他最後瞥了眼窗外的沈知意。雨幕中,她側臉線條柔和卻倔強。
“沈知意……”他喃喃自語,“咱們走著瞧。”
夜雨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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