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眼睛。
那是懸於蒼穹之上的,一道絕對的、冰冷的、代表著此方世界至高意誌的裁決。
當它凝聚成形,整個山穀,乃至方圓百裡的天地法則,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停滯。風不再流動,光線被扭曲,時間仿佛被拉成了一根繃緊的弦,隨時可能斷裂。
淩雲溪心中那抹名為“震驚”的情緒,隻持續了短短一瞬,便被一種更加深沉的、源自神魂本源的寒意所取代。
天道之眼。
她前世登臨神尊之位時,曾遠遠瞥見過它的虛影。那是宇宙本源對妄圖超脫其掌控的生靈,所降下的最終警告。僅僅是虛影,便足以讓尋常神隻道心崩潰,神格不穩。
可現在,為了抹殺一個區區築基期的凡人,它竟降下了意誌化身。
這已經不是考驗,不是雷劫,而是必殺之局。
“不可能……”
這三個字在她的心湖中回蕩,並非源於恐懼,而是源於一種極致的荒謬感。就像一頭巨龍,為了碾死一隻路過的螻蟻,竟不惜動用焚毀整個大陸的龍息。
這不合理。
除非……這隻螻蟻的體內,藏著某種讓巨龍都感到不安的,足以顛覆規則的根源。
是混沌神脈?還是她這縷來自神界的,不該存在於此的殘魂?
亦或是,兩者皆有?
思緒在電光石火間閃過,但天道之眼沒有給她更多思考的時間。
那隻巨大的眼瞳,漠然地眨動了一下。
沒有雷鳴,沒有光爆,沒有任何聲勢浩大的前兆。
一股無形的、無法描述的偉力,瞬間籠罩了淩雲溪。
那不是壓力,而是“抹除”。
一種從概念上,從存在上,要將她徹底從這個世界擦去的意誌。
她腳下的土地,那些積攢了千百年的落葉,在這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顏色,化作最原始的、灰白色的粉塵,無聲飄散。她身周的空氣,被抽離了所有的靈氣、所有的元素,變成了一片絕對的“虛無”。
她那剛剛經過兩道雷劫千錘百煉、流轉著寶光的肉身,在這股意誌下,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皮膚表麵的瑩白光華,迅速黯淡下去。新生的血肉,其蘊含的磅礴生機,正在被強行剝離。骨骼深處,那剛剛烙印上的、代表著雷霆之威的紫金色紋路,也開始變得晦暗,仿佛要被從骨髓中硬生生摳去。
她的身體,正在被“降格”,從一件精美的瓷器,變回未經燒製的陶胚,再從陶胚,變回一捧鬆散的泥土。
這是一種比死亡更可怕的體驗。死亡尚有輪回,而這種抹除,是連存在的痕跡都不會留下。
淩雲溪的牙關,死死咬在一起。
她能感覺到,自己識海中的神魂之火,在這股意誌下,也被壓製得明滅不定,仿佛隨時會熄滅。
她不能坐以待斃。
她試圖運轉體內的混沌真元,卻發現那些剛剛還奔騰如江河的力量,此刻變得滯澀無比,如同凝固的琥珀。經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封鎖,丹田氣海更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動彈不得。
天道,不允許她反抗。
然而,天道算漏了一點。
它可以封鎖她的經脈,壓製她的真元,抹除她的生機。
但它無法觸及的,是那條並非由後天修煉而成,而是與生俱來,甚至淩駕於這方世界法則之上的——混沌神脈。
就在淩雲溪的意識都開始模糊,感覺自己即將被分解為最原始的粒子時,她體內那條貫穿了她全身的脈絡,發出了一聲低沉的、仿佛來自亙古洪荒的嗡鳴。
“嗡——”
這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蠻橫的、不講道理的、與天道意誌截然相反的意誌。
那是屬於“混沌”的意誌。
混沌,是天地未開之前的原始狀態,是萬物之始,亦是萬物之終。它本身,就是一種至高的法則。
天道要“秩序”,要“抹除”異數。
而混沌神脈的本能,卻是“吞噬”,是將一切回歸混沌。
兩種至高的法則,在淩雲溪這具小小的身軀內,展開了最直接的碰撞。
那條沉寂的混沌神脈,仿佛一頭被激怒的遠古巨獸,從沉睡中徹底蘇醒。它不再是被動地轉化能量,而是主動地,爆發出了一股讓淩雲溪都感到心驚的貪婪與渴望。
它在渴望能量。
它要吞噬一切,來對抗那股試圖將它一同抹除的天道意誌。
下一個瞬間,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哢嚓……哢嚓……”
清脆的碎裂聲,從淩雲溪身體周圍響起。
那是她之前布下的“四方鎖靈陣”的陣基——那八塊下品靈石。
它們甚至連一個呼吸的時間都沒能撐過,內部蘊含的所有靈氣,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抽乾,化作了一堆毫無光澤的白色粉末。
陣法,破了。
但這,僅僅是個開始。
以淩雲溪的身體為中心,一個無形的漩渦轟然成形。
那漩渦的源頭,便是她體內的混沌神脈。
山穀中,那比外界濃鬱了數倍的精純靈氣,像是受到了致命的吸引,發了瘋似的向她體內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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