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那場內亂,最終以孫翠花哭到虛脫、王二狗把自己關在屋裡不出來、王麻子蹲在院子裡砸碎了半個煙袋鍋子而告終。
次日清晨,這個家裡彌漫著一種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氛圍。早飯沒人做,鍋台是冷的,人心更是冰的。
三個人互相躲著對方的視線,仿佛彼此都是帶來災禍的瘟神。
就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中,院門被人“梆梆梆”地敲響了。
王麻子煩躁地吼了一聲,“誰啊!大清早的,奔喪呢!”
門外傳來一個沉穩而陌生的聲音,“你好,請問是王富貴同誌家嗎?我是縣裡宣傳部的,我叫劉乾事,來了解一些情況。”
縣裡?宣傳部?乾事?
這幾個詞像是一道道驚雷,在王家三口人的頭頂炸響。
王麻子手一哆嗦,剛摸出來的煙葉撒了一地。
孫翠花和王二狗也從各自的角落裡探出頭來,臉上寫滿了驚恐。
在他們這些莊稼人眼裡,“縣裡的乾部”這五個字,就跟古代的“欽差大人”沒什麼區彆,是能決定他們生死榮辱的存在。
王麻子連滾帶爬地跑去開門,臉上瞬間堆起了卑微而諂媚的笑容道:“是是是,是俺家,哎呀,是劉乾事啊!快請進,快請進!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門口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穿著一身半舊不新的藍色乾部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腋下夾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眼神銳利地在院子裡掃了一圈,正是劉金三手下最擅長裝腔作勢的‘飛鷹手’老劉。
老劉沒有進屋,隻是站在院子當中,用一種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王富貴同誌,我們接到群眾舉報,說你們小河村最近封建迷信思想抬頭,更有甚者,有人在散播惡性謠言,破壞社會安定團結,影響秋收生產。我們下來,就是要調查這件事的源頭。”
他一邊說,一邊從公文包裡拿出一個筆記本和一支鋼筆,那姿態,讓王麻子腿肚子都開始轉筋。
“劉乾事,您.....您可得明察啊!”王麻子哭喪著臉,“我們家可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哪敢乾那種事啊!都是.....都是那個不知道從哪來的野道士,是他先胡說八道的!”
王麻子一家子都被嚇傻了,此時哪裡會想得到去檢查對方的證件是否屬實什麼的。
就算他們去檢查了,老劉也有提前準備好像模像樣的證件。
當然了不是專業人士看不出來的。
“野道士?”老劉的眉頭皺了起來,在筆記本上“刷刷”記著什麼,“這個情況我們已經從村委會了解過了。但是,我們還聽到了另一種更惡劣的說法。”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手術刀一般,精準地落在了躲在門後,隻露出半張臉的王二狗身上。
“有群眾反映,說幾年前村裡陳秀娥女知青的死,另有隱情。這件事,跟你們家,好像有點關係啊。”
王二狗“嗷”的一聲,差點沒直接癱在地上。
“沒有!冤枉啊乾事!”孫翠花也顧不上害怕了,撲了出來,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拍著大腿哭嚎,“我們家二狗是冤枉的!他老實得像個悶嘴葫蘆,連跟大姑娘說句話都臉紅,他怎麼可能乾出那種傷天害理的事啊!這都是村裡那些爛了舌根的婆娘瞎編的!她們嫉妒我們家,她們要害死我們啊!”
不管怎麼說,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孫翠花這番舉動,沒什麼不妥的。
老劉看著這場麵,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不緊不慢地說道:“是不是瞎編,組織上會調查清楚的。我們今天來,隻是做個初步的了解。王富貴同誌,王根生王二狗本名)同誌,希望你們能配合我們的工作。如果心裡沒鬼就不要怕調查,但如果真有什麼問題,現在主動交代,還能爭取寬大處理!”
他的話,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小錘子,敲在王家人的心上。
什麼叫如果心裡沒鬼?
什麼叫主動交代?這不就是認定他們有問了嗎!?
王麻子和王二狗嚇得渾身哆嗦,顛三倒四地解釋著,可他們越是急於辯解,話就說得越是漏洞百出,聽在彆人耳朵裡,就越像是心虛的掩飾。
老劉也不多問,隻是偶爾點點頭,在筆記本上飛快地記錄著,那支鋼筆劃過紙麵的“沙沙”聲,成了這個院子裡最恐怖的聲音。
“好了,情況我大致了解了。”過了大概半個鐘頭,老劉合上筆記本,“我們會繼續走訪調查的。你們這幾天,最好不要離開村子,隨時等候傳喚。”
說完,他推了推眼鏡,轉身便走,留下院子裡失魂落魄的三個人。
“完了.....這下徹底完了.....”王麻字一屁股坐在門檻上,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魂。
被“縣裡的乾部”上門調查,這在村裡可是天大的事。老劉前腳剛走,後腳整個村子就都知道了。
村民們看向王家院子的眼神,已經不僅僅是恐懼和鄙夷了,還多了一絲幸災樂禍。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看見沒,政府都來人了!這事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