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開絹紙,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每個名字後麵都標注著官職和日期。沈墨卿越看越心驚——這些都是在近期莫名病退或外調官員的名字,其中甚至包括兩位曾公開反對晉王的大臣。
最後一行墨跡尚新:下一個目標,錦衣衛指揮使沈墨卿。
沈墨卿深吸一口氣,將絹紙湊近燈細看,發現在名單末尾,還有一個淡淡的印記,像是無意中印上去的——一隻飛蛾形狀的圖案。
他猛地想起,多年前剿滅那異教組織時,他們的首領身上也有同樣的印記。組織雖滅,但其核心成員從未全部落網。
難道晉王與這個邪教有所勾結?那些地室中的“人”莫非就是名單上的官員?
窗外忽然傳來一聲輕響。沈墨卿吹熄燈燭,悄聲移至窗邊。
月光下,那個被他撞見的少年正站在院中,毫不掩飾行蹤。
“指揮使大人,”少年聲音平靜,“我想我們需要談談。”
沈墨卿的手按在繡春刀柄上,目光如鷹隼般鎖定院中的少年。月光灑在少年蒼白的臉上,那道疤痕顯得格外清晰。
“你好大的膽子,夜闖錦衣衛衙門,可知是何罪過?”沈墨卿聲音冷峻,身形卻未動。他心知這少年能悄無聲息地潛入此地,絕非等閒之輩。
少年微微躬身,姿態恭敬卻無懼意:“在下林十二,特來歸還指揮使大人遺失之物。”他抬起手,掌中赫然是沈墨卿的貼身腰牌。
沈墨卿心中一凜,這腰牌不知何時被對方取走,自己竟毫無察覺。他麵上不動聲色:“你既能取走,為何又要歸還?”
“為了取信於大人。”林十二上前幾步,將腰牌放在院中石桌上,而後退開,“也是為了表明誠意。晉王地室中的秘密,想必大人已經看到了。”
沈墨卿緩緩推門而出,與少年保持三丈距離:“你是晉王的人?”
“恰相反,”林十二搖頭,“我是要阻止晉王的人。”他指了指沈墨卿的衣袖,“那枚令牌,大人應當看過了吧?”
沈墨卿不答反問:“名單上的官員,現在何處?”
“有的已成行屍走肉,被囚在晉王各處秘宅;有的...”林十二眼神一暗,“已成了試驗失敗的殘骸,屍骨無存。”
夜風吹過庭院,帶來一絲涼意。沈墨卿打量著眼前的少年:“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又為何與晉王為敵?”
林十二沉默片刻,抬手輕輕觸摸自己臉頰上的疤痕:“三年前,家父林正綱任湖廣巡撫,因上書彈劾晉王在地方私練軍隊、勾結邪教,突然‘暴病而亡’。我混入送葬隊伍,親眼見到棺木中根本不是家父,而是一具被刻意毀容的替身屍首。”
他的聲音平靜,眼中卻燃著壓抑的怒火:“我潛伏調查兩年,終於發現家父被秘密押送至晉王府地室。等我設法潛入時,隻見到家父已...已成了半成品的傀儡,麵目全非,唯有一處印記還能辨認。”
林十二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上方一個飛蛾形狀的烙印:“這是那個邪教的標記,家父肩上原本有一個被燙傷的舊疤,形狀與此相似。他們故意烙上這個圖案,像是在嘲諷。”
沈墨卿心中震動。林正綱一案他當年也曾懷疑,但先帝突然病重,晉王監國,此案便被強行壓下。
“晉王與‘蛾教’勾結已非一日。”林十二繼續道,“他們用活人試驗傀儡術,試圖製造完全服從的傀儡官員。一旦成功,便可悄無聲息地替換朝中要員,掌控整個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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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卿想起地室中那些穿著官服的人形,不禁脊背發涼:“陛下知道嗎?”
“陛下病重並非偶然,”林十二壓低聲音,“太醫中說陛下是積勞成疾,實則中了蛾教特有的‘蠶心散’,表麵似病弱之症,實則會逐漸喪失神智,最終成為傀儡。”
沈墨卿握緊刀柄:“你可有證據?”
林十二從懷中取出一本薄冊:“這是我從地室中盜出的記錄,上麵詳細記載了他們對陛下用藥的劑量和時間。還有被改造官員的名單和進程。”
沈墨卿接過冊子,就著月光翻看,越看越是心驚。晉王竟已暗中替換了六部中的三位侍郎和五軍都督府的兩名僉事。
“為何選擇告訴我?”沈墨卿合上冊子,目光銳利地看向少年。
“因為滿朝文武,唯有沈指揮使尚未被晉王拉攏,且手握實權。更因為...”林十二直視他的眼睛,“大人您也在晉王的名單上。下一個目標,就是您。”
沈墨卿想起絹紙上的那行字,心中了然。他沉默片刻,忽然問:“那場火災是你放的?”
林十二點頭:“我跟蹤晉王心腹多日,發現他今夜要宴請大人,恐您中毒受害,不得已縱火引開注意。沒想到反而讓大人看到了地室中的情形。”
遠處傳來打更聲,夜色已深。沈墨卿做出決定:“隨我進來細談。”
二人進入書房,重新點亮燈燭。沈墨卿將令牌和絹紙放在桌上:“這飛蛾印記代表什麼?”
“蛾教信奉‘蛻變為蛾,趨光而生’。”林十二解釋道,“他們認為通過特殊手段可以將人‘蛻變’為更高級的存在,實則隻是製造沒有自我意識的傀儡。晉王許是他們最大的主顧,也可能是...”
“也可能是什麼?”
林十二壓低聲音:“也可能是被操控者。我懷疑晉王自己也服用了他們的藥物,近年來性情大變,與從前判若兩人。”
沈墨卿想起晉王這些年的變化,確實如此。從一位閒散王爺突然變得野心勃勃,手段狠辣。
突然,窗外傳來一聲鳥鳴,林十二臉色驟變:“這是預警,有人來了!”
幾乎同時,衙門外傳來喧嘩聲。一名錦衣衛急促敲門:“指揮使大人,晉王府來人,說是有要事求見!”
沈墨卿與林十二對視一眼,迅速吹滅燈燭。林十二悄聲道:“必是發現冊子失竊,來探虛實。大人萬不可承認今夜見過我。”
“你去內室暫避。”沈墨卿指向屏風後,“沒有我的信號,切勿出來。”
整理好衣袍,沈墨卿深吸一口氣,打開房門。院中火把通明,晉王的心腹侍衛長帶著十餘名護衛站在院中,麵色不善。
“深夜叨擾,指揮使見諒。”侍衛長拱手行禮,目光卻銳利地掃視屋內,“王府遭竊,丟失重要物件,有賊人往這個方向逃來,不知指揮使可曾見到可疑人影?”
沈墨卿麵色平靜:“本官剛從王府歸來不久,並未見到什麼可疑之人。倒是你們,擅闖錦衣衛衙門,好大的膽子!”
侍衛長皮笑肉不笑:“不敢。隻是事關王府安全,晉王殿下有令,務必嚴查。為表清白,可否讓屬下入內查看一番?”
沈墨卿眼神一冷:“錦衣衛衙門豈是你說搜就搜的?就是晉王親至,也沒有這個規矩!”
雙方對峙間,忽然一陣風吹開半掩的窗戶,桌上那枚飛蛾令牌映入侍衛長眼中。他臉色微變,隨即恢複正常,卻被沈墨卿敏銳地捕捉到。
“既然指揮使說沒人,那想必是逃往彆處了。”侍衛長忽然讓步,“告辭。”
待晉王府的人離去,沈墨卿關上房門,麵色凝重:“他看到了令牌,必定起疑。”
林十二從內室走出:“晉王生性多疑,絕不會善罷甘休。大人需早做打算。”
“你可知被替換官員的具體關押地點?”沈墨卿忽然問。
林十二點頭:“城南永寧坊有處大宅,表麵是商賈府邸,實則是關押地和改造處。我暗中觀察多時,每隔三日便有藥材和特殊器材送入。”
沈墨卿沉吟片刻:“三日後,你想辦法製造混亂,我派人潛入查證。若確如你所說...”他眼中閃過決斷,“便隻能鋌而走險了。”
林十二躬身行禮:“多謝大人信任。家父和諸多忠良能否得救,就靠大人了。”
“不必謝我,”沈墨卿望向窗外漸亮的天色,“為國除奸,本就是我分內之事。”
少年悄然離去,融即將破曉的夜色中。沈墨卿摩挲著那枚飛蛾令牌,心知自己已踏上一條凶險無比的道路。
一場關乎王朝命運的暗鬥,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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