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透過三清觀古舊的窗欞，切割出明暗交織的條紋，照亮了院子裡整裝待發的隊伍，也照亮了彌漫在空氣中幾乎凝成實質的沉重。
所有經過反複爭論、清點、測試的裝備都已打包完畢，分裝進兩輛經過加固、加滿油料的越野車。
車輛旁邊，即將出征的人們做著最後的檢查，沉默而高效，每一個動作都透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鄭重。
盧克·哈特曼最後一次核對著清單，手指劃過霰彈槍、步槍、特製彈藥箱、醫療包、淨水器、高強度繩索。他的表情如同磐石，但微微抿緊的嘴角泄露了內心的緊繃。
陳靜博士正在將最後幾個傳感器和采樣設備塞進她的防水背包，指尖飛快地敲擊著平板電腦，進行著數據同步和最終校驗，鏡片後的目光專注而冷靜，試圖用科學的秩序感壓製對未知的憂慮。
埃茲拉·瓊斯“牧師”，已經準備就緒。他背著他那看起來沉甸甸的、混合了現代武器和古老象征的裝備包，杠杆步槍斜挎在身後，正默默檢查著手槍槍套的搭扣，眼神銳利地掃過院子的每一個角落，仿佛在提前預演可能出現的威脅。
莉娜·馬丁內斯則顯得有些緊張，不斷調整著新背包的肩帶，手裡緊緊攥著一疊厚厚的塑封地圖和筆記，嘴裡無聲地默背著什麼，學術性的興奮已經被即將麵對現實的憂慮所取代。
雷耶斯探員站在兩車之間，目光掃過每一個人，聲音清晰而冷靜：“最後確認一遍通訊協議。衛星電話是首要聯係，每小時整點簡短報備，特殊情況立即呼叫。對講機作為隊內短程通訊備用，但進入傳說中強乾擾區後可能失效。一旦失散，優先返回最後已知安全點或前往預先設定的三個備用彙合點，坐標都已輸入你們的gps和紙質地圖。任何人員受傷或遭遇無法理解的現象，立即報告，不得擅自行動。明白？”
“明白。”盧克沉聲回應。
“收到。”陳靜頭也不抬。
埃茲拉隻是點了點頭，動作幅度小到幾乎看不見。
“明、明白。”莉娜深吸一口氣答道。
“優先潛入偵察，獲取掘密教基地確切位置、布局、活動規律信息。儘量避免正麵衝突。除非萬不得已，或發現即時的重大威脅，否則不準使用致命武力。我們的目標是信息和證據，不是殲滅，我們沒有絕對的把握消滅他們。”雷耶斯的目光尤其在埃茲拉和盧克身上停留了一下，“收集到足夠情報後，立即撤離，交由後續處理。”她省略了“後續”是什麼，大家都知道官方渠道已經不可靠。
埃茲拉哼了一聲，但沒反駁。盧克重重地點了點頭：“同意。活著帶情報回來是第一位的。”
這時，留守的人走了過來。
瑪莎端著一盤剛剛烤好的、還能微微冒著熱氣的餅乾，眼圈有些發紅，但努力維持著鎮定。
比利攙扶著沃克。
沃克的臉色依舊蒼白，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樣銳利自信，顯得有些空洞和易驚，但至少已經能夠自己行走，隻是需要偶爾借力。他看著全副武裝的隊友，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化為一抹苦澀和無力。
“帶上這個，路上吃。”瑪莎強笑著把餅乾塞給離她最近的莉娜和陳靜，“山裡晚上冷，餓著肚子可不行。都小心點，聽見沒？彆逞強。”
“放心吧，瑪莎。”盧克接過話，努力讓語氣顯得輕鬆些，“我們就是去探探路，很快回來。觀裡和鎮上就麻煩你和比利多照看了。”
比利抬起頭，看著張燁所在的偏殿方向，又看向雷耶斯，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倔強和擔憂：“雷耶斯探員，你們一定要小心！還有，幫我照顧好師父畫的那些符，他說關鍵時刻有用的！”
雷耶斯走過去，輕輕拍了拍比利的肩膀，語氣是少有的溫和：“我們會小心的。你師父那邊，更需要你照顧。看好家，等我們回來。”她又看向沃克，“沃克，好好休息。這裡也需要你儘快好起來。”
沃克艱難地點了點頭，聲音沙啞：“對不起，拖累大家了，祝你們，好運。”這句話仿佛用儘了他力氣，他微微喘息著，低下了頭。
埃茲拉的目光也掃過三位留守者，最後落在比利身上，他的聲音依舊低沉，但似乎少了一絲平時的冷硬：“小子，守好這道觀。特彆是那間鎖著的屋子。有任何不對勁，不是指貓打翻東西那種，立刻用衛星電話聯係我們號碼後麵加的那個緊急頻道，然後躲進地下室，鎖好門。明白？”
比利被他的嚴肅感染，用力點頭：“我明白！瓊斯先生！”
陳靜也走到瑪莎麵前，遞給她一個小型信號發射器：“瑪莎，這個你拿著。如果這裡遇到無法處理的緊急情況，按下紅色按鈕，我們會收到最高優先級的警報。但除非萬不得已，不要用。”
瑪莎接過那冰冷的小裝置，手微微顫抖，最終還是緊緊攥住：“好，好，你們一定，一定要平安回來。”
沒有再多的言語，沉重的告彆彌漫在空氣中。
盧克和埃茲拉分彆坐進了兩輛車的駕駛座，引擎相繼發動，低沉轟鳴聲打破了清晨的寂靜，也仿佛碾過每個人的心頭。
雷耶斯、陳靜、莉娜依次上車。
車窗搖下，最後的目光交彙。
是擔憂，
是決絕，
是默默的祝福。
車輛緩緩駛出三清觀的山門，顛簸著駛向下方的土路，逐漸加速，最終消失在彌漫的塵土和遠方山脈的剪影之中。
院子裡，隻剩下瑪莎、比利和沃克，以及一座仿佛瞬間變得無比空曠和寂靜的道觀。
瑪莎終於忍不住，用圍裙角擦了擦眼角。
比利攙扶著沃克，望著車輛消失的方向，久久沒有動彈。
遠去的越野車裡，無人說話。
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背負著留守者的期望與擔憂，駛向那片被傳說與危險籠罩的迷信山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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