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三清觀的路途，比去時更加沉悶。
車輛顛簸在荒涼的公路上，窗外掠過的景色無法吸引任何人的目光。
車內彌漫著血腥、汗水和硝煙混合的味道，以及一種更深沉的、失去同伴的悲痛與精疲力竭後的虛無。
桑托斯消失時化作的光點，仿佛還殘留在每個人的視網膜上。他的犧牲換來了團隊的生機和峽穀的暫時平息，但這代價太過沉重。
就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中，雷耶斯隨身攜帶的、那個海耶斯給的黑色加密通訊器，發出了低沉而持續的震動。如同催命的符咒。
雷耶斯看著那通訊器，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按下接聽鍵，並開啟了外放，讓所有人都能聽到。
“雷耶斯探員。”海耶斯的聲音傳來，依舊是那副官方腔調，但透著一股冰冷的質詢，“我收到了初步行動報告。恭喜你們成功破壞了‘血色峽穀’節點，並重創了目標人員。”
他頓了頓，語氣陡然一轉，變得銳利起來：“但是，報告中也提到了向導桑托斯·加西亞的‘陣亡’，以及峽穀區域發生了大規模、持續性的能量失控和環境結構破壞。能解釋一下嗎？為什麼一次潛入破壞任務，會演變成一場，生態災難？以及，為什麼非官方人員的傷亡，沒有被有效避免？”
他的話語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精準地刺向團隊最痛的傷口，並將桑托斯的犧牲輕描淡寫地歸為“非官方人員傷亡”，甚至隱晦地將環境破壞的責任推了過來。
雷耶斯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她對著通訊器，聲音因憤怒和疲憊而有些沙啞，卻異常堅定：“副局長先生，桑托斯·加西亞不是‘陣亡’，他是為了阻止峽穀能量徹底爆發、汙染整個區域而主動選擇的犧牲！如果沒有他最後的儀式，我們現在討論的就不是環境破壞，而是如何封鎖一個半徑上百公裡的死亡區！”
她強壓著怒火，繼續道：“至於任務性質的改變，是因為我們低估了掘密教的瘋狂！他們不是在簡單地利用節點，他們是在試圖引爆一個積累了數百年詛咒的超自然火藥桶，來製造一個怪物！我們是在阻止一場更大的災難！破壞儀式引發的能量反噬是不可避免的後果！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現在整個西南部可能都已經陷入靈性汙染的噩夢！”
通訊器那頭沉默了片刻，海耶斯的聲音再次響起，少了些質問，多了些不容置疑的強勢：“我需要一份極其詳細的、毫無保留的書麵報告，說明每一個決策過程，尤其是關於，最終導致大規模能量釋放和人員損失的關鍵環節。特殊事務管理機構和更高層需要對這次行動的‘代價’進行徹底評估。另外，關於你們獲得的，關於所謂‘主母’和下一個節點的情報，必須立刻、全部移交。”
他的話裡話外，充滿了不信任和追究責任的意味。
通訊結束後，車內的氣氛更加凝重。
“他這是什麼意思？追究責任？”盧克首先爆發了，他猛地一拍方向盤，“要不是我們拚死阻止，他現在還能坐在辦公室裡打官腔？桑托斯就白死了？！”
沃克低聲道：“他是不是想，甩鍋給我們？畢竟死了人，還造成了那麼大的動靜。”
陳靜擔憂地說：“如果如實報告張先生最後引導能量和桑托斯獻祭的細節，會不會引來官方對張先生和超自然力量更深的忌憚和乾預？”
莉娜緊緊握著項鏈：“我們不能讓桑托斯的犧牲被他們這樣輕描淡寫！”
雷耶斯揉著太陽穴，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她不僅要麵對隊友的傷亡和戰鬥的創傷，還要應付來自後方的官僚壓力和可能的背叛。
“報告必須寫，但怎麼寫，需要謹慎。”雷耶斯沉聲道，“我們需要強調行動的必要性和阻止的災難規模，突出掘密教的瘋狂和我們麵臨的絕境。關於張先生和桑托斯的具體手段，或許可以適當模糊處理，重點描述結果，即成功阻止了合成體誕生，並避免了最壞的能量大爆炸。”
她看向張燁：“張先生，您的意見是？”
張燁一直安靜地聽著，這時候慢慢開口說道：“說白了，海耶斯副局長擔心的，無非就是權力、責任和掌控權。我們展現的能力越強，他就越害怕，越想牢牢抓住控製權。這是人之常情，談不上誰對誰錯。”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人，接著說：“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隱瞞或者退縮不但沒有好處，反而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桑托斯犧牲得堂堂正正，我們應該如實上報，讓他的功勞被大家看到。而我做的事，也是出於守護的責任，沒有什麼不能對人說的。”
他的語氣很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反駁的力量：“關鍵在於，我們待人處事，必須有自己的立場和底線。我們不是他手下的棋子，隻是因為麵對共同的敵人才暫時合作。可以合作，但不能被他控製。情報可以分享，但核心的決策和行動自主權，我們必須堅持，不能退讓。”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這次回去，恐怕不是簡單的休整。官方會更深地介入，對我們的審查也會更嚴格。我們必須明確一點：我們的一切行動，首要目的是阻止掘密教、保護無辜的人，而不是效忠於某個機構或個人。這個初心，必須牢牢守住。”
張燁的話，如同撥雲見日，點明了問題的核心。
他們不能完全信任海耶斯和特殊事務管理機構，但也不能完全與之決裂。
他們需要在合作中保持獨立，在共享情報時堅守底線。
雷耶斯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報告我會親自撰寫，強調我們行動的正當性和必要性，以及桑托斯的英勇。關於下一步五大湖區的行動，我們必須爭取主導權，至少是平等的合作地位，而不是被當作純粹的消耗品。”
盧克哼了一聲：“要是他們不答應呢？”
張燁眼神平靜地說道：“如果他們真心想合作，我們當然願意一起努力。但要是他們暗中打什麼壞主意，想做些不道德的事，我和在座的各位，也都不是好欺負的。”
他的話語中帶著淡淡的自信與威嚴，讓團隊成員在悲傷和壓抑中，重新找到了一絲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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