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做的嗎?他看到了她的狼狽,順手扶了她一把,又默默清開了障礙?
為什麼?
蘇晚的心緒更加紛亂複雜。但那點微不足道的、來自陌生人的一絲善意,在此刻冰冷的心境裡,激不起絲毫暖意,反而更襯得她自身的失敗和無力。
她不再多想,抿緊嘴唇,繼續往前走。
剛走出集市範圍,沿著河堤土路沒走多遠,就聽到前麵傳來一陣焦急的抱怨聲。
一個四十多歲、圍著深色頭巾的大嫂正蹲在路邊,對著手裡一件半新舊的棉襖發愁。那棉襖的腋下部位撕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棉花都漏了出來,看樣子是剛被什麼尖銳東西劃破的。
“哎呀!這可咋辦!剛扯的布新做的沒兩年!這下全完了!”大嫂急得直拍腿,眼看著就要哭出來,“這回去咋跟當家的交代啊!補都沒法補!”
周圍零星幾個路過的人,隻是瞥了一眼,便漠不關心地走開了。
蘇晚的腳步頓住了。
她看著那大嫂焦急懊惱的臉,看著那件撕裂的棉襖,一個念頭閃電般劃過她幾乎被凍僵的腦海。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沮喪和身體的冰冷,快步走上前去。
“大嫂,”她開口,聲音因為寒冷和緊張有些發乾,“您這衣裳…要不,我試試幫您補補?”
那大嫂猛地抬起頭,警惕地打量著蘇晚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陌生姑娘,眼神裡滿是懷疑:“你?你怎麼補?這口子這麼大…”
蘇晚放下背簍,從最底下翻出那個用布包著的針線笸籮,拿出針線頂針,語氣儘量平穩自信:“我帶了針線。您看,這口子是順著縫撕的,沒傷到主要布料。我給您用回針法密密地縫一遍,保證結實,再從裡麵襯一塊布加固,外麵看不太出來,也不耽誤穿。”
她的話條理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專業。大嫂被她鎮住了,臉上的懷疑稍減,轉為猶豫:“這…這能行嗎?得…得多少錢?”
“不要錢。”蘇晚立刻說,她看著大嫂驚訝的眼睛,補充道,“我就練練手。您要是覺得補得好,以後有啥縫補的活計,或者身邊有人需要,能想到我就成。”
她需要機會,任何一個打開局麵的機會!錢固然重要,但信任和口碑,此刻更重要!
大嫂將信將疑,但看著破了的棉襖和眼前這姑娘雖然凍得臉色發白卻誠懇的眼神,最終還是把棉襖遞了過來:“那…那你試試吧…可得仔細點啊!”
“哎!”蘇晚應了一聲,立刻蹲下身,也顧不上地上冰冷,將棉襖小心鋪在膝蓋上,穿針引線。
她的手指凍得有些不靈活,但一拿起針,那種刻入骨髓的熟練感便回來了。針尖在布料上遊走,細密均勻的回針線跡一點點將那道猙獰的口子合攏。她專注地低著頭,鼻尖沁出細小的汗珠,呼出的白氣氤氳在她和那件棉襖之間。
大嫂起初還緊張地在旁邊盯著,後來見蘇晚手法嫻熟老練,針腳又密又整齊,漸漸放下心來,甚至忍不住誇了一句:“喲,閨女,你這手藝可以啊!比俺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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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沒抬頭,隻是微微笑了笑,手下更快了。縫好外層,她又從自己帶來的碎布頭裡挑出一塊顏色相近、厚實耐磨的布,剪下一小塊,仔細地襯在內部裂縫處,再次用密實的線腳固定。
最後,打了個結,咬斷線頭。她將棉襖抖開,遞給大嫂:“大嫂,您看看。”
那大嫂接過棉襖,翻來覆去地看,尤其是腋下那裡。外麵隻能看到一道細細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縫合痕跡,用手摸上去,平整結實。裡麵襯了布,更是牢固得很。
“哎呀!神了!真是神了!”大嫂喜出望外,臉上的愁容一掃而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閨女,你這手藝真是沒話說!太好了!這跟沒破過似的!”
她拉著蘇晚的手,連聲道謝,非要給錢。蘇晚堅持不肯收:“說好了的,不要錢。您以後多幫俺留意著點就成。”
大嫂見她態度堅決,更是過意不去,想了想,忽然從自己隨身帶的布包裡掏出兩個還溫熱的粗麵餅子,硬塞到蘇晚手裡:“那不行!不能讓你白忙活!這餅子你拿著,墊墊肚子!瞧你凍得臉都白了!”
熱乎乎的餅子揣進懷裡,帶著真實的溫度,燙得蘇晚心口一酸。她看著大嫂千恩萬謝、抱著棉襖歡天喜地離開的背影,久久沒有動彈。
寒風依舊凜冽。
她低頭,看著懷裡那兩個粗糙卻實在的餅子,又回頭望了望那片已然冷清、曾讓她備受打擊的河灘集市。
背簍裡的棉衣和鞋墊,依然原封未動,冰冷而沉默。
但有什麼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她沒能賣出任何東西,卻用她的手藝,掙來了第一份實實在在的認可,掙來了兩個能讓她和爹娘今晚不必隻喝稀粥的餅子。
這條路,或許走得通。
隻是需要換一種方式。
她背起背簍,將懷裡的餅子捂得更緊些,迎著夕陽最後一點餘暉,朝著家的方向,邁開了腳步。
腳步依舊沉重,卻不再踉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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