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猛然炸開,平靜的河麵如同被一隻巨手狠狠撕裂,一道數米高的渾濁水柱裹挾著白色浪花衝天而起,強大的衝擊波讓岸邊的柳樹劇烈搖晃,落葉紛飛。隨即,大量的河水如同暴雨般嘩啦啦地落回河麵,激起一圈圈混亂的漣漪。
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撕裂了雨後短暫的死寂。紅藍閃爍的警燈、潔白的救護車、鮮紅的消防車先後衝破雨幕,急促地趕到現場,將河岸圍成了一片緊張而有序的禁區。
巨大的爆炸氣浪如同一隻無形的巨掌,狠狠推在淩雲峰的後背上。他隻覺得整個世界猛地一震,耳中嗡鳴作響,身體不受控製地被拋飛出去,重重摔在數米外濕漉漉的草地上。劇烈的疼痛瞬間席卷全身,隨即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雲峰——!”
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被火光和煙塵吞沒,隨後又軟軟倒地,匆匆趕到的秦婉和淩辰遠心膽俱裂。秦婉眼前一黑,幾乎要暈厥過去,全靠淩辰遠攙扶才勉強站穩。他們把孩子緊急送回家安頓後,便發瘋般火速驅車趕往現場。
救護車的刺耳鳴笛聲由遠及近,醫護人員迅速將昏迷不醒的淩雲峰抬上擔架,送往醫院搶救。秦婉緊緊抓著兒子的手,看著他蒼白如紙、毫無生氣的臉,眼淚終於決堤而出,混合著雨水和恐懼,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萬幸,天無絕人之路。
由於淩雲峰反應迅疾,拚死將炸彈扔進了護城河中央,爆炸的大部分威力被河水吸收、緩衝。除了近岸的護欄被震碎、幾棵樹木受損外,並未波及附近的居民區,沒有造成更大範圍的傷亡。
然而,回想起剛才那驚天動地的一幕,所有人都感到一陣陣徹骨的寒意從脊椎竄上後腦勺,一陣陣的後怕如同潮水般反複衝刷著他們的神經。
如果……如果當時在門口再多猶豫一會兒?
如果被那滲血的箱子徹底嚇住,不敢上前?如果小浩晨沒有說出那句關鍵的話?如果他們打開箱子的動作再晚上十幾秒,甚至隻是幾秒……
那麼,此刻的門口,恐怕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的人間地獄,無人能夠幸免。
想到這裡,秦婉渾身冰涼,緊緊攥住了淩辰遠的手臂。是不諳世事的淩浩晨,是他那句“像雞血”的童言,如同一道微光,刺破了籠罩在眾人心頭的恐怖迷霧,給了他們一絲求證真相的勇氣。這孩子無意中,竟成了所有人的救命恩人。
然而,短暫的慶幸之後,更深沉的陰霾迅速籠罩下來。
爆炸發生了,動靜驚天動地,可是——江念,依舊音訊全無,下落不明。
這個殘酷的事實,像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機械狗、偽裝的雞血、炸彈……這一切精心策劃的恐嚇與襲擊,究竟是為了什麼?江念的失蹤,與這枚炸彈之間,到底有著怎樣可怕的聯係?
恐懼,並未隨著炸彈的引爆而消失,反而化作了更龐大、更詭異的陰影,將所有人緊緊包裹。
一個月後,李澤厚帶著弟兄們準備返回鄰國。臨行前,他望著眼前憔悴不堪的淩雲峰,眉頭緊鎖,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振作一點。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這個道理你比我懂。”他的聲音低沉有力,目光卻滿是憂慮,“你看看浩晨,這孩子比你堅強得多。你再這樣成宿成宿不睡覺,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萬一突然要出任務,你難道想半路暈倒嗎?”
淩雲峰枯槁的臉上擠出一絲苦笑,深陷的眼窩裡布滿血絲:“我明白……可我就是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是念念渾身是血的樣子,我……”他的聲音哽咽,攥緊的拳頭微微發抖。
李澤厚看著他這副模樣,心裡一陣酸楚,卻還是故作輕鬆地提議:“你這樣下去真的不行。要不試試藥物輔助睡眠?或者……”他半開玩笑地揚起拳頭,“我給你來一下,保證你睡個踏實覺?”
淩雲峰無力地揮揮手,嗓音沙啞:“快走吧,再磨蹭真要誤機了。”
“行,那我走了。”李澤厚轉身蹲下,對著站在一旁的小浩晨露出溫和的笑容,“浩晨,叔叔改天再來看你。”
誰知小家夥卻一把拉住他的衣角,仰起小臉,烏溜溜的眼睛裡滿是期待:“叔叔,你帶我一起走吧?你說過要教我玩槍的。”
李澤厚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請求噎住了,尷尬地輕咳兩聲:“這個啊……等你再長大些再說。現在先去陪陪你爸爸,好嗎?”
淩浩晨聞言,像個小大人似的重重歎了口氣,稚嫩的嗓音裡帶著與年齡不符的無奈:“唉,我都說過好多遍了,媽媽真的沒事。可爸爸就是不聽,整天要死要活的,搞得我都沒心情吃飯了。”
這話孩子確實說過幾次。每當有人好奇地追問原因,他總是挺起小胸脯,一本正經地說這是“母子間的心靈感應”。大人們聽後都隻是笑笑,誰也沒把孩子的童言當真。
李澤厚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溫聲勸道:“爸爸是太擔心媽媽了。有你這個開心果陪著他,他總會好受些的。”
“才不會呢。”淩浩晨撅起小嘴,委屈地控訴,“他成天就想著吃媽媽的嘴巴,還嫌我礙眼呢。寶寶心裡苦啊——媽媽的嘴巴每天都是腫的,還總是懶洋洋的沒力氣,我勸都勸不住哇!”
這番石破天驚的童言稚語,讓李澤厚這個見慣風浪的硬漢瞬間鬨了個大紅臉。他尷尬地站起身,手足無措地清了清嗓子:“那個……這個……我還要趕飛機,先走了!”說完幾乎是小跑著朝車子走去,連告彆都顯得倉促。
“叔叔再見!”淩浩晨還在他身後揮著小手,清脆的童聲格外響亮,“記得下次帶槍來給我玩!”
“哦……好、好的……”李澤厚頭也不回地應著,拉開車門的動作近乎狼狽。直到車子駛遠,他臉上那抹不自然的紅暈還未完全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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