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那幾串沉甸甸的銅錢遞給趙衡,入手是一陣冰涼的金屬撞擊聲。
“壯士慢走,下次有好買賣還請想著小店!”
老板點頭哈腰地送他到門口,臉上的笑容真摯得看不出半分虛假。
趙衡將石蜜和找零的銅錢都塞進竹筐,筐子瞬間沉了下去。他心頭卻沒有半點喜悅,反而生出一股強烈的緊迫。鎮上最大的雜貨鋪,存貨已經被他一次清空。下次製糖,原料從何而來?這個問題像一根針,紮在他剛剛放鬆的神經上。
他腳步一頓,轉身隨口問道:“老板,你這石蜜,都是從哪裡進的貨?”
正在櫃台後美滋滋數錢的老板,動作一僵。他抬起頭,那雙精明的眼睛裡飛快地閃過一絲警惕,隨即又被熱情的笑容覆蓋。
“嗨,壯士問這個做什麼?”他打了個哈哈,語氣熟絡又帶了點疏遠,“也就是從縣裡相熟的南貨行裡捎帶些。這玩意兒不好賣,都是順路帶的,當不得正經生意。”
這便是商業機密了。
老板嘴上說得輕巧,眼神卻在明確地告訴趙衡,貨源的渠道,無可奉告。
趙衡沒有追問。
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青陽鎮太小,容不下他的野心。想要穩定的原料供應,想要將這“蜂糖”生意真正做起來,非得去一趟縣城不可。
不過,那是以後的事。
當務之急,是改善家裡那搖搖欲墜的生活。
他將竹筐重新背上,沉甸甸的石蜜壓在背上,懷裡貼身藏著的四兩多銀子卻更沉,那冰涼堅硬的觸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自己不再是那個連飯都吃不飽的趙家傻大個。
底氣,就是從這冰冷的銀錠裡一絲絲透出來的。
揣著這筆巨款,他不再像上次那樣步履匆匆,眼神躲閃。他的腰杆挺得筆直,腳步踏在青石板路上,每一步都沉穩有力。他昂首闊步,目光掃過街道兩旁的店鋪,開始了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大采購”。
他先去了糧鋪。
“老板,二十斤粟米。”
“再來十斤白麵。”
“還有,那邊的粳米,給我稱五斤。”
糧鋪老板是個胖大的漢子,聞言從米缸裡抬起頭,詫異地打量著趙衡。鎮上的人買糧,大多是幾斤粟米,或是更便宜的雜糧,能買白麵的都是富裕人家。像趙衡這樣,粟米、白麵、粳米一次性買齊的,更是少見。
趙衡懶得理會他的目光,徑直走到米缸邊,伸出粗糙的大手,抓起一把晶瑩圓潤的粳米。米粒在指縫間滑落,發出“沙沙”的輕響,帶著一股陽光和泥土的純粹香氣。
這就是他要給果果和鐵蛋吃的米。
裝好了糧食,竹筐已經沉了一小半。趙衡付了錢,背起更重的竹筐,腳步卻愈發輕快。他循著原主記憶裡那條熟悉的路線,走向了鎮上唯一的藥鋪回春堂。
幾年前,原主的父親病重,他曾無數次奔走在這條路上,將一袋袋銅板換成一包包苦澀的藥材。
一個正在櫃台後打瞌睡的藥鋪學徒見他進來,連忙起身。
“這位客官,您是看病還是抓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