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掙紮著,想要起身行禮,卻被蘇百川抬手虛按阻止:“壯士有傷在身,不必多禮,安心靜養為上。”
他目光在陸燼蒼白虛弱的臉上停留片刻,又掃過這簡陋至極的棲身環境,歎了口氣:“讓壯士在此等環境下養傷,是我軍府失職了。韓校尉,稍後即刻安排,將陸壯士移至城內條件稍好之處。”
“是!”韓明應道。
“多謝蘇大人好意。”陸燼聲音沙啞地開口,語氣不卑不亢,“此地安靜,於我養傷並無妨礙,不必勞動。”
蘇百川笑了笑,沒有堅持,話鋒隨即一轉,看似隨意地問道:“陸壯士身體感覺如何?那日城頭力戰霜鬼,又引動那驅散寒疫、光耀全城之力,想必損耗極大。不知壯士所修,是何等玄妙功法,竟有如此神效?我軍府典籍眾多,或可尋得對症之法,助壯士早日康複。”
來了!
核心的問題,終究還是被拋了出來,隻是包裹在關懷與援手的糖衣之下。
礦道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微妙而緊張。
小七和趙紅藥的心都提了起來,目光緊緊盯著陸燼。
陸燼沉默了片刻,抬起眼,迎向蘇百川那雙看似溫和、實則銳利如針的目光,緩緩道:“勞蘇大人掛心。陸燼所學駁雜,並無固定師承。那日……情急之下,或許是激發了某種潛能,又或是得了城中軍民信念加持,才僥幸引動了那異象。具體緣由,連我自己……也尚未完全明晰。”
他的回答,半真半假,將一切推給了“潛能”與“信念”,巧妙地避開了“萬家燈火”與“心燈”的核心秘密。
蘇百川臉上的笑容不變,眼神卻微微深邃了幾分,他輕輕“哦”了一聲,仿佛隻是隨口一問,並不深究:“原來如此。信念之力,確實玄妙莫測。壯士能引動一城信念,足見深得人心。”
他不再追問功法之事,轉而說道:“無論如何,壯士於北境有功,於霜葉城有恩。軍府向來賞罰分明。蘇某此行,除探望之外,亦帶來軍府封賞。”
他從袖中取出一卷以金線捆紮的帛書,展開,朗聲宣讀:
“北冥軍府令:查霜葉城驛卒陸燼,於危難之際,挺身而出,協防城池,並於城破之時,力挽狂瀾,驅邪祟,安民心,功勳卓著。特擢升陸燼為北冥軍府‘昭武校尉’,賜丹粟百石,帛五十匹,金百兩。望其早日康複,再建功業!”
昭武校尉!這已是有品階的正式武官,遠非小七那臨時委任的“鎮守副尉”可比。賞賜也頗為豐厚。
這突如其來的封賞,讓礦道內再次一靜。
陸燼看著那卷帛書,臉上並無太多欣喜之色,隻是再次掙紮著,對著蘇百川,也對著那卷帛書象征的北冥軍府,微微欠身:
“陸燼……謝軍府恩賞。隻是,守城之功,非我一人之力,乃全城將士百姓用命所為。陸燼……愧不敢當。”
蘇百川將帛書合上,遞給身旁護衛,示意其放到陸燼身邊,臉上笑容依舊和煦:“壯士過謙了。功勞簿上,自有公論。這些賞賜,是你應得之物。至於其他有功之士,軍府亦會另行封賞。”
他上前一步,目光落在陸燼身上,語氣變得語重心長:“陸校尉,你如今已是我北冥軍府之人。軍府,便是你的後盾。你的傷勢,軍府絕不會坐視不理。待你身體稍有好轉,可願隨蘇某前往永凍城?那裡有更好的醫師,更充沛的資源,定能助你徹底康複。而且……”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一些,帶著一絲意味深長:“軍府之中,亦有關於北境諸多秘辛的記載,關於‘赤帝’,關於‘寂滅寒潮’,甚至……關於一些古老神通的線索。或許,對陸校尉厘清自身狀況,探尋前路,會有所裨益。”
永凍城!赤帝!寂滅寒潮!古老神通!
每一個詞,都像是一記重錘,敲在陸燼的心上。
這不僅僅是邀請,更是一種精準的、難以抗拒的誘惑。
陸燼垂下眼瞼,看著自己那雙依舊虛弱無力的手,沉默了許久。
礦道內,隻剩下油燈燈花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
他知道,一個至關重要的抉擇,擺在了他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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