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雲知夏接過藥童遞來的燒紅的小刀,刀尖抵住腐肉邊緣,"爛肉不剜,毒入血脈神仙難救。"
刀入肉的瞬間,傷兵發出瀕死的慘叫。
雲知夏的手穩得像釘進雪地的樁子,腐肉帶著黑血被剜下,露出下麵新鮮的粉紅肌肉。
她用酒精棉反複擦拭,羊腸線穿過皮膚時,血珠濺在雪地上,開出一串紅梅。
"按住他。"她頭也不抬,"等會要縫血管。"
陸沉舟的獨眼眯起。
他見過最狠的軍醫拿斧頭砍斷傷腿,卻從沒見過有人在零下二十度的雪地裡,舉著火把當燈,用煮過的線一針針縫肉。
雲知夏的眉峰始終沒皺,連睫毛上落了雪都顧不上拂,直到最後一針打結,她才抬頭:"送觀察區,每兩個時辰喂一次清熱解毒湯。"
三日後黎明,觀察區傳來驚呼。
雲知夏掀簾進去時,那個被她開刀的士兵正抓著藥童的手,聲音啞得像砂紙:"水...我想喝水。"
全營炸了鍋。
傷兵們撐著傷腿往隔離營挪,守崗的士兵攔都攔不住。
陸沉舟站在觀察區外,獨眼裡映著士兵泛紅的臉,喉結動了動,到底沒說話。
深夜,蕭臨淵的軍帳飄著艾草味。
雲知夏捏著銀針在他後背遊走,針尖剛刺入"命門穴",他便悶哼一聲:"五年前...北疆焚村案,我救出個孩子。"
銀針微顫。
雲知夏記得那樁案子——說是山火,可活下來的村民都中了毒,朝廷壓下卷宗,隻當意外。
"那孩子跟著我學了三個月醫。"蕭臨淵閉著眼,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後來他說要去找家人,再沒回來。
他姓陸。"
雲知夏的指尖頓在"心俞穴"上。
帳外風雪呼嘯,她突然想起陸沉舟袖中那道焦黑的痕跡——像常年攥著什麼紙頁。
"若他是仇者..."她低聲道,"那這寒瘟,可能衝著你來。"
次日清晨,雲知夏踩著齊膝深的雪往軍營後山走。
阿鐵昨晚帶藥童查了所有水源,雪樣滴藥後都是清白,可她總覺得哪裡不對。
風越刮越急,她裹緊醫袍,忽然覺得喉間發緊。
伸手接住一團夜霧凝成的霜,放在鼻下輕嗅——有股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味。
"果然。"她取出隨身的羊皮紙覆在臉上,拂下些微霜塵,滴入特製藥液。
血水在瓷碗裡打著轉,慢慢從紅變黑,又從黑轉藍。
蝕心蠱的變種,她前世在苗疆見過。
但這霜塵裡的毒更陰狠——借夜霧為媒,隨呼吸入體,怪不得水源查不出。
"有人借天殺人。"她對著山風輕笑,指尖撫過碗沿的藍,"可天,未必遂他願。"
山風卷著雪粒打在她臉上。
雲知夏抬頭望向北邊的高崖,那裡有個模糊的影子,像尊雪雕。
她看見那影子動了動,袖中露出半卷焦黃的紙頁,上麵的字跡被風吹得忽隱忽現——"蠱霜式"。
夜霧又起時,雲知夏站在新立的隔離營前。
她望著漫山遍野的霜花,摸了摸腰間的藥囊,裡麵裝著剛抄好的《風毒辨》。
風卷著雪粒灌進領口,她卻覺得心裡燒起團火,比護醫碑前的更烈。
"明日..."她對著夜霧輕聲道,"該讓所有人知道,這寒瘟,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