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收起銅盤,轉身走向門外。
藥廬外,墨八已候多時,黑衣肅立,如影隨形。
“調軍醫監精銳。”她聲音冷而穩,字字如刀,“封鎖九處藥井口。凡發現井邊有青灰香灰者,立即焚毀,原地上報。”
墨八抱拳:“是。”
風掠過簷角,吹起她的裙裾。
她仰頭望天,烏雲密布,不見星月。
可她知道,風暴,才剛剛開始。
三更未至,北城某處,一口被封的藥井井蓋邊緣,悄然滲出一縷青灰色的煙。
三更未至,北城急報驟起。
一口早已被封死的藥井,竟在無人觸碰之下自行崩裂,石蓋炸成齏粉,井口噴湧出濃稠如霧的青灰藥氣,翻滾著向夜空攀升。
更詭異的是,霧中浮遊著無數細若塵埃的微光蟲,通體透明,翅翼如符,隨風四散,沾衣不落,遇人便鑽——從鼻竅、耳道、甚至眼膜縫隙無聲侵入。
百姓驚惶奔逃,可凡吸入藥霧者,皆神情呆滯,雙目泛青,口中喃喃重複著無人能懂的咒音,仿佛魂魄已被抽離,隻剩軀殼遊走於街巷之間。
雲知夏踏著夜風而來,黑袍獵獵,眉心一點朱砂冷如寒星。
她抬手,墨八立刻奉上“冰心蓮露”——那是她以百種寒性藥材蒸餾凝萃而成的護神藥霧。
她指尖輕彈,藥霧瞬間擴散,形成一道薄如蟬翼的屏障,將整片區域籠罩。
“封竅閉神,銀針斷脈!”她冷聲下令,軍醫監精銳迅速行動,以特製藥棉塞鼻、銀針刺耳庭穴阻斷經絡,防止蟲體深入腦髓。
她親自執針,在一名昏迷百姓鼻翼間輕輕一挑——一隻微光蟲被完整挑出,懸於銀針尖端,在月光下泛出詭異的藍芒。
她凝神細察,瞳孔驟縮:蟲腹之內,竟嵌有一枚微型符文,結構繁複,以極細的血絲為引,纏繞成陣。
那筆法、那靈紋走向……與玄九所用符紙如出一轍!
“不是死物。”她低聲自語,指尖微顫,“是活的符網。”
她忽然明白了——白九卿根本沒想靠藥井主動引燃歸元祭。
他在等。
等她、等軍醫監、等所有懂藥之人去探、去查、去釋放藥感。
隻要一絲藥性波動傳出,這些“引魂蟲”便會順著藥感逆向追蹤,將施術者的氣息反向織入地底大陣,成為點燃主脈的引信。
他在用活人做天線,用醫者之心當柴薪。
“好一招借刀焚鼎。”她冷笑,眼底卻燃起一簇寒火,“既然你想燒,那我就——提前點火。”
她返身回府,未入正院,直奔藥廬。
小藥燈仍在原地靜坐,似已守了一夜。
雲知夏看也未看,取蟲屍投入特製藥爐,爐心燃起幽藍火焰,頃刻間將蟲體焚儘。
灰燼升騰,卻不落地,竟在空中緩緩凝聚——
“子時三刻,鼎心自燃。”
八字浮現,血光隱現,旋即消散。
她盯著那行灰痕,久久未語。
風從窗外灌入,吹動案上殘圖,那九處藥井節點忽明忽暗,仿佛在呼吸。
她轉身,走向內室。
蕭臨淵正在榻上沉睡,麵色蒼白,唇色發青——那是藥骸蠱殘餘之力仍在侵蝕心脈的征兆。
她俯身,取出一支細如發絲的“共燃劑”,針尖微光閃爍,毫不猶豫刺入他心口命竅,藥液緩緩注入。
隨即,她拔出銀針,劃破自己指尖,一滴精血墜落,正正滴在他眉心。
“你說你要借我重生?”她低語,聲音輕得像風,卻帶著焚儘山河的決絕,“那我就讓你看看——”
她閉目入定,藥感自丹田逆流而上,衝破十二重關,直貫百會。
她主動撕開經脈屏障,將一股高頻藥波動如利刃般刺入地底深處。
遠處,某處地脈之下,一道幽光——緩緩亮起。
似回應,似召喚。
藥廬內,燈火忽暗。
雲知夏睜眼,眸中金光流轉。
她提筆蘸墨,在素箋上寫下三字命令——
“布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