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台麵,帶來血腥與藥腥交織的氣息。
她在腦海中構建出毒素的流動圖譜:蜈蚣涎沿肝經遊走,斷腸草伏於心脈,腐骨霜深陷肺絡,其餘五毒皆為乾擾掩護……
她再睜眼時,眸中已無情緒,唯有冰冷的理性。
“肝經走蜈蚣涎,心脈伏斷腸草,肺絡含腐骨霜……七毒俱全。”她聲音清晰如刀,“其中腐骨霜為主毒,餘者皆為掩蔽。”
台下死寂。
白九卿眼神微動,尚未開口,她已抬手。
三枚銀針疾射而出,精準刺入試童百會、膻中、神庭三穴。
針尾輕顫,竟自針尖引出三縷黑血,如絲如線,緩緩滲出。
太醫院老醫正猛地站起,老臉震顫:“這……這是‘引毒顯蹤’?!從未聽聞!此術……此術逆天而行!”
白九卿終於變色。
而雲知夏隻是冷冷望著他,袖中指尖微動,一枚幽藍銀針悄然滑入掌心。
她還未出底牌。
雲知夏立於高台中央,風掠過她的鬢角,將一縷碎發吹至唇邊。
她未伸手拂去,目光隻冷冷落在那具“藥鼎奴”的屍體上。
她蹲下身,指尖輕掀死者舌底,一枚薄如蟬翼的微型藥囊悄然滑出,泛著詭異的青灰色光澤。
台下眾人尚未看清她動作,她已將藥囊投入隨身攜帶的琉璃小皿中,滴入一滴透明液體。
刹那間,皿中泛起漣漪般的波紋,原本無色的溶液驟然染上層層疊疊的熒光紫紋,如蛛網般蔓延開來。
“顯頻液起反應。”她聲音不高,卻穿透全場,“這是‘控神孢子’——寄生腦絡,操控心神,使人自願赴死,還自以為得道升仙。”
她抬眸,直視白九卿:“你說他魂歸藥靈?不,他是被你們種下蠱毒、榨乾精血的傀儡。你們不是傳道者,是屠夫。”
人群嘩然。
老藥癡陳三踉蹌一步,老淚縱橫:“我早該想到……那‘歸元引’服後神智渙散,原是這般陰毒手段!”
白九卿臉色鐵青,袖中五指驟然收緊,指節發白。
他未曾料到,這個女子竟能識破藥嗣會最隱秘的“心鼎之術”。
那是他們供奉千年的“成藥之道”——以活人煉心火,以神魂養藥靈。
“荒謬!”他厲聲喝斷,“妖言惑眾!你可知你毀的是多少代藥修的信仰?”
雲知夏冷笑,指尖一彈,那琉璃皿飛向台邊太醫院醫士:“諸位不妨查驗。腐骨霜遇堿起泡,歸元引遇堿無變——它不是解藥,是滲透劑,加速毒素入髓。你們若還稱自己為醫者,請睜開眼看看,你們這些年,到底在救誰?”
太醫院眾人麵麵相覷,終於有人顫抖著取出堿水滴入“歸元引”殘渣——水色未動,唯沉渣翻湧,渾濁如泥。
死寂。
有人猛地將藥箱推翻在地,怒吼:“我們竟成了幫凶!”
白九卿猛然抬手,身後藤衛齊齊上前一步,殺氣騰騰。
可就在此時——
“嗚——!”
一聲短促笛音劃破長空。
雲知夏眉梢微動,唇角終於揚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
高台之下,殘燭堂百名弟子不知何時已悄然列陣,閉目靜立,掌心貼地。
小藥笛立於最前,骨笛抵唇,指尖微顫。
他們並非習武之人,卻在這一刻,仿佛與某種無形之力共鳴。
雲知夏的“藥感”如蛛絲蔓延於地脈之間,竟能通過他們掌心的接觸,將感知範圍瞬間擴張十倍——她甚至能“聽”到濟仁堂地窖中,有人正慌亂銷毀賬冊。
“你布的局,我看得見。”她淡淡道,“你怕的,不是我識毒,而是我掀了你的根。”
白九卿瞳孔驟縮。
他忽然意識到,這一場擂台,從她踏入東市那一刻起,就不再是“醫術之爭”,而是一場誅心之戰。
她要的,不是贏。
她要的是——信仰崩塌。
風驟起,卷動高台黑幡。
雲知夏收起琉璃皿,指尖一抹幽藍銀針悄然歸鞘。
她抬眸望向天際,朝陽正破雲而出,金光灑落鼎口,映得那九足藥鼎如九條盤踞的惡龍。
她輕聲道:“第一關,我贏了。”
白九卿死死盯著她,忽然低笑,笑聲癲狂:“好!好一個雲掌令!那你可敢接第二關?”
他猛然揮手,兩名藤衛拖上一座青銅藥爐,爐身刻滿血紋,爐口纏繞九道鎖鏈。
“煉藥。”他一字一頓,眼中燃起近乎宗教般的狂熱,“兩個時辰,煉出‘歸元丹’雛形——以活人試效。”
話音落,九名藥鼎奴被推至台前,白九卿抽出短刃,寒光一閃——
鮮血,如雨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