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俊端起陶碗抿了口粗茶,沉聲說道:
魯陽西山多匪,專劫出嫁的新婦。
他故意讓茶渣沾在唇邊:
上月還有個十三歲的丫頭,被找到時掛在歪脖子樹上。
關羽的指節突然發白,刀柄重重磕在條凳上。
茶棚掌櫃嚇得縮進灶後。
某平生最恨...關羽的嗓音像砂紙磨過青石。
明白。
劉俊忽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粗布包裹,布角還沾著些許麵粉,
今晨在東市順手捎帶的。
展開是五塊黍米糕,還冒著熱氣。
聽說那丫頭臨死前,手裡還攥著半塊這樣的糕。
三個月。
關羽突然豎起三根手指,某試任三月。若道不同...
他拍了拍青龍刀。
劉俊笑著端起茶碗:一言為定,以茶代酒?
關羽一飲而儘,隨後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九枚銅錢排得整整齊齊:
麵錢某自己付。
劉俊會意,微笑道:明日辰時,縣衙點卯。
關羽忽然覺得,這或許是他逃亡以來,做的最不後悔的一個決定。
…………
三月廿四日,日頭毒得能煎蛋,魯陽縣東市青石縫裡冒著白煙。
劉俊勒住韁繩時不住的往下淌。
關羽忽然抽了抽鼻子:有血腥氣。
話音未落,街角傳來陶罐碎裂聲。
穿鬆綠錦袍的肥胖公子哥踩著老農脊背,腰間玉佩刻著模糊的字。
四個敞懷家奴正把成筐青梅往牛車上搬,賣果子的老漢趴在地上咳血:
袁公子行行好,這是小老兒孫女的藥錢……
聒噪!
公子哥地甩開折扇,扇骨上金漆斑駁的世祿承恩直晃人眼。
魯陽縣誰不知道,某收平安錢是天經地義?
他抬腳踹翻蒸籠,熱騰騰的米糕粘了老漢一臉。
劉俊一把扯過縮在蒸籠後的老漢:
這潑皮什麼來路?平安錢又是哪門子規矩?
這廝是縣丞袁福的獨苗袁慶!魯陽城內所有商販,每月都要交兩百文平安錢!
老漢嘴唇直哆嗦,上月東街王鐵匠交不起平安錢,被這廝打折了腿,扔進漚糞池......
話沒說完,袁慶的扇骨地戳到老漢眼前,金漆剝落的扇麵幾乎貼上他眼皮:
老棺材瓤子,舌頭癢了,爺給修修?
劉俊心裡咯噔一聲。
這年頭擺攤做小買賣,刨去本錢一月掙不到五百文,袁家竟要刮走四成血汗錢!
他猛地摸向懷中縣令文書,卻被關羽按住。
紅臉漢子丹鳳眼掃過街角茶攤,突然悶聲道:
關某討碗水喝。
他徑直走向蒸籠,蒲扇大的手掌不小心帶翻三層竹屜。
滾燙的炊餅裹著熱氣衝天而起,劈裡啪啦砸在袁慶頭頂。
鑲玉錦冠歪斜的袁慶跳著腳慘叫,蜜合色綢衫沾滿芝麻醬。
剁了這紅臉賊!
最壯實的家奴掄圓棗木扁擔劈頭砸下,卻被關羽反手扣住腕子一擰。
二百斤的漢子像隻脫毛雞崽被拎得雙腳離地,腕骨碎裂聲混著哀嚎響徹街市。
某平生最恨兩樣——欺老,淩弱!
紅臉漢子振臂一甩,那家奴如沙袋般砸進餛飩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