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的曆史。
方文中的呼吸瞬間變得粗重,那雙透過老花鏡審視周墨的眼睛,此刻寫滿了掙紮、渴望與恐懼。
騙子。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裡瘋狂叫囂。
這一定是個精心設計的騙局。或許是某個同行,想用這種荒誕的方式來羞辱他。
或許是什麼新型的詐騙團夥,看中了他這個孤寡老頭。
可那張紙上的字跡……
那段聞所未聞的宮闈秘聞……
還有眼前這個年輕人平靜得過分的神態。
他不像是在說謊。
他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一個他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卻不得不接受的事實。
去戳穿一個謊言。
或者,去親眼見證一段活著的曆史。
這個選擇題,對方文中而言,根本不存在第二個選項。
他用儘一生去追尋那個消失在曆史迷霧中的背影,為此眾叛親離,一無所有。
如果眼前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性,他也願意去試一試。
“我……什麼時候去?”方文中的聲音乾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
周墨知道,自己賭贏了。
他將卷好的宣紙重新放回布袋,語氣沒有絲毫波瀾。
“隨時,明天就可以。”
“好。”
周墨沒有再多說,轉身下了樓。
老舊的樓道裡回蕩著他自己的腳步聲,一下,又一下,踩得異常沉重。
直到走出樓道,被午後的陽光刺到眼睛,他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走出這一步,就代表著風險並存了。
可他沒有退路。
回到老宅,周墨感覺像是打了一場仗,身心俱疲。
朱允炆看到他回來,立刻迎了上來,臉上帶著詢問。
“周哥,事情……辦得如何?”
“搞定了。”周墨把布袋隨手丟在桌上,一屁股陷進沙發裡。。。
“明天那位老教授來了,你的人設,就是一個因為生了重病,腦子出了點問題,堅信自己是建文帝的病人。”
“表現得虛弱一點,有氣無力一點。”
朱允炆順從地點了點頭。
“還有,他問什麼,你就答什麼,但不要主動去說。”
“你的姿態要放低,要像一個請教學問的晚輩,明白嗎?”
“明白。”
“最重要的一點,”周墨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關於我們的事,關於這裡的事,一個字都不能提。”
“你就當自己做了一場大夢,夢醒之後,就到了這個地方。”
“允炆明白,周哥放心。”朱允炆鄭重地拱手行禮。
看著他這副樣子,周墨又覺得有些不妥。
“彆行禮,千萬彆行禮。你就……就學我這樣,點頭,或者擺手。”周墨手忙腳亂地示範著。
轉天正午,周墨家的院門被人敲響了。
周墨通過監控看到,門口站著一個頭發花白,身形清瘦,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襯衫的老人。
他背著一個同樣老舊的帆布挎包,身板挺得筆直,臉上滿是倔強和審視。
正是方文中。
周墨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去打開了院門。
“方教授您好,您來的真早,快請進。”
方文中走進院子,目光卻像雷達一樣四處掃視。
周墨將他引到客廳,客廳裡,朱允炆已經坐在沙發上,手裡捧著一本書。
他看起來麵色蒼白,神情溫和,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書卷氣。
“方教授,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病人,他姓朱,叫朱允。”周墨介紹道。
方文中的目光落在朱允炆身上,眼神銳利。
他見過太多所謂的建文帝後人,也見過太多走火入魔的民間曆史愛好者。
他幾乎一眼就能看穿那些人的偽裝和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