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還沒等他們跑出幾步,就被各隊的書記官用刀鞘狠狠抽了回去。
“跑什麼!陣型!”王辰拔出佩刀,聲音嘶啞地怒吼。
他負責的那個總隊,一百人,就在營地最外圍。
他沒有將領的指揮,甚至沒有接到任何明確的命令。
但皇帝發下的那本小冊子,和他這一個月來反複強調的話,已經成了他身體的本能。
“各隊!以隊為單位!尋找掩體!”
“第一隊、第二隊、第三隊!進入東側壕溝!”
“第四隊、第五隊!把拒馬推出去!”
“火銃手!三段射!不要慌!等他們靠近了再打!”
士兵們在最初的驚慌之後,下意識地開始執行這些天來被無數次重複的命令。
他們三人一組,迅速結成戰鬥小組。
壕溝,就是現成的掩體。
前幾日剛挖好,還帶著新鮮的泥土味。
簡易的拒馬被推到陣前,形成一道脆弱但有效的屏障。
蒙古遊騎兵呼嘯而來。
在他們看來,眼前這些步兵,和待宰的羔羊沒什麼區彆。
他們甚至懶得用弓箭,揮舞著馬刀,準備享受一場屠殺的盛宴。
近了。
更近了。
他們能看清那些明軍士兵臉上驚恐的表情。
“第一排!放!”
王辰的聲音被淹沒在馬蹄聲中,但他的旗語,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砰!砰!砰!”
一陣並不算密集的火銃聲響起。
衝在最前麵的十幾名蒙古騎兵,連人帶馬,一頭栽倒在地。
衝鋒的勢頭,為之一滯。
蒙古人有些錯愕。
他們沒想到這群看起來不堪一擊的步兵,居然敢主動開火。
不等他們重整隊形。
“第二排!放!”
又是一輪射擊。
這次,火銃手們明顯鎮定了許多,準頭也高了不少。
又是十幾名騎兵落馬。
緊接著,是第三排。
王辰死死盯著前方,心臟狂跳。
他不知道這種戰術有沒有用,書上就是這麼寫的!
當第一排的士兵重新裝填好彈藥,再次舉起火銃時,那些不可一世的蒙古騎兵,終於感到了不對勁。
這群明軍,和他們以前遇到的完全不同。
他們不崩潰,不逃跑,就像一塊紮人的石頭,在固定的位置,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朝他們射擊。
壕溝裡的長矛手,將一杆杆長矛斜斜地刺出去,讓衝到近處的騎兵無法越雷池一步。
一場看似必敗的遭遇戰,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僵持。
半個時辰後。
蒙古遊騎兵丟下了幾十具屍體,咒罵著撥轉馬頭,倉皇逃竄。
他們想不明白,為什麼區區百十個步兵,居然能啃掉他們這麼多人。
戰鬥結束了。
壕溝內外,一片死寂。
王辰扶著牆壁,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
他手下的士兵們,一個個呆若木雞。
他們看著遠去的敵人,又看看地上蒙古人的屍體,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火銃和長矛。
贏了?
我們……贏了?
一個年輕的士兵,突然癱坐在地,放聲大哭。
哭聲會傳染。
很快,整個陣地上,哭聲連成一片。
那是恐懼釋放後的宣泄,是死裡逃生的慶幸,更是一種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的、陌生的情緒。
我們,用自己的手,保住了自己的命。
紫禁城,乾清宮。
朱由檢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合眼。
他麵前的桌案上,堆滿了從各處送來的、雪片般的壞消息。
他隻是靜靜地坐著,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殿門被輕輕推開,秉筆太監王承恩快步走了進來,他的腳步帶著一絲不同尋常的急促。
“陛下!”
朱由檢沒有動,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陛下!”王承恩的聲音裡,帶著無法抑製的激動和顫抖,“京營新軍,捷報!”
朱由檢的身體,僵硬地動了一下。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緩緩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沒有任何神采。
“念。”
“遵旨!”王承恩展開手中的戰報,清了清嗓子,用儘可能平穩的語調念道。
“本日午時,韃虜遊騎三百餘,突襲營外張家莊,我新軍一總隊,於書記官王辰帶領下,自發迎敵……於壕溝內結陣,以三段射之法,斃敵三十七人,傷者無數,韃虜驚懼,倉皇北竄……”
“我軍……我軍亡一人,傷三人……”
王承恩念完了。
大殿內,落針可聞。
朱由檢手握著那份戰報,單薄的紙張在他手中劇烈地顫抖著。
他看到了。
在無儘的黑暗和絕望中,他終於看到了一絲微弱的,但卻真真切切,屬於他自己的光。
那不是祖宗的餘蔭,不是大臣的憐憫,是他,朱由檢,親手點燃的火苗。
一滴滾燙的液體,砸在手背上。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是淚。
他沒有哭出聲,隻是任由那壓抑了太久的、劫後餘生的熱淚,無聲地劃過他憔悴的麵龐。
許久。
他猛地站起身。
“備筆墨!”
他的聲音,不再有絲毫的猶豫和軟弱,隻剩下鋼鐵般的決絕。
一張嶄新的宣紙在禦案上鋪開。
朱由檢提起狼毫,蘸飽了墨,在紙上寫下了給那位仙師的第二份申請。
字跡堅定,筆鋒如刀。
“懇請仙師,賜我《大規模軍隊後勤與補給線管理詳解》!”
喜歡祖宗們,時代變了請大家收藏:()祖宗們,時代變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