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士開聽完,連連稱妙。兩人當即定下計策,由和士開親自向高湛進言,祖珽則隨後上書,從“穩固社稷”“確保子嗣”等角度詳論禪位的好處。高湛起初還猶豫不決,可一想到自己殺了三個親侄兒,又念及三位先帝子嗣的悲慘結局,心中頓時湧起一陣惶恐。再加上和士開每日在他耳邊吹風,說什麼“禪位後可安心養病,享儘清福”,高湛終於動了心。
河清三年夏末,鄴都皇宮舉行了盛大的禪位大典。太子高緯身著龍袍,在百官的朝拜中登上皇位,左丞相斛律金手持禪位詔書,高聲宣讀:“太上皇帝高湛,因身染重疾,恐誤社稷,特將帝位禪讓於皇太子高緯。望新帝承天命,順民心,勵精圖治,以固大齊江山……”
詔書宣讀完畢,高湛身著赭黃長袍,在侍衛的簇擁下緩緩步入殿中。他雖麵色蒼白,身形消瘦,卻仍帶著帝王的威嚴。高緯連忙起身,上前攙扶:“父皇辛勞,兒臣定不負父皇所托。”
高湛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掃過殿內百官,沉聲道:“朕雖禪位,但軍國大事關係江山安危,仍需奏報於朕,待朕定奪。爾等身為臣子,當儘心輔佐新帝,不得有半分懈怠!”
百官齊聲應道:“臣等遵旨!”誰都清楚,高湛雖退居太上皇帝之位,卻並未真正放權,這北齊的實權,依舊牢牢握在他手中。
禪位大典落幕,朝堂權力格局悄然變動,最大的受益者莫過於祖珽。他因“勸進禪位”的獻策之功,被高湛破格提拔為秘書監,加授開府儀同三司。這一職位意味著他不僅手握皇家典籍的管理大權,更擁有了自置官屬、享受與三公同等禮遇的殊榮。祖珽憑借圓滑的手段,一邊對太上皇帝高湛噓寒問暖,每日入宮彙報“政務”時不忘奉承其“深謀遠慮”;一邊又刻意討好新帝高緯,時常獻上新奇玩具與市井趣聞,很快便成了兩位君主麵前的紅人,雙重寵信加身,風頭無兩。
相比祖珽的“步步高升”,和士開的地位則是穩如泰山。他本就是高湛心腹、胡後私黨,禪位之後,沒了“輔佐新帝”的表麵束縛,行事愈發肆無忌憚。每日清晨,他以“商議後宮事宜”為由入宮,實則徑直奔向胡後的寢宮,兩人關起門來飲酒作樂、私語纏綿。有時高湛派人傳喚和士開議事,他竟能讓使者在殿外等候半個時辰,待與胡後溫存夠了才慢悠悠現身,即便如此,高湛也從未對他有過半句責備。在這位太上皇帝眼中,和士開既是“懂自己”的親信,更是“安撫”胡後的棋子,隻要不觸碰權力核心,些許“失禮”根本不值一提。
高湛在禪位之後,身體每況愈下。那惱人的頭痛病發作得愈發頻繁,起初還是每月一次,後來竟發展到三五日便來一次,每次發作時,他都如被萬千鋼針鑽腦,疼得在床上翻滾嘶吼,冷汗浸濕被褥,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太醫們輪番上陣,湯藥、針灸、推拿試了個遍,卻始終無法根治。有一次頭痛病發作得格外猛烈,高湛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宮中上下亂作一團,胡後表麵上哭哭啼啼守在床邊,暗地裡卻悄悄囑咐宮人“不必過於緊張”;祖珽與和士開則趁此機會,暗中調度官員、鞏固勢力,全然沒把這位太上皇帝的生死放在首位。待高湛好不容易蘇醒過來,看著床邊寥寥幾位真心擔憂的老臣,再想起禪位前的意氣風發,隻覺得心口一陣發悶。他終於明白,權力可以輕易掌控,可被酒色掏空的身體,早已回天乏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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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高緯自幼在深宮長大,耳濡目染皆是荒淫之事,對朝政毫無興趣,整日與宮女太監們嬉戲打鬨,將大權悉數交給和士開、趙彥深等人。朝堂之上,奸佞依舊當道,忠良難以立足,北齊的亂象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愈演愈烈。
河間王高孝琬是高孝瑜的三弟,性情剛烈。當年高孝瑜被毒殺,他親自前去吊唁,抱著兄長的靈柩痛哭不止,揚言要為兄報仇,被高湛軟禁起來。眼見朝政日益混亂,高湛殘暴依舊,高孝琬心中積怨難平,時常在家中飲酒罵街,痛斥和士開等奸佞誤國。
為了發泄怒火,他還紮了許多草人,在草人身上寫上和士開、祖珽等人的名字,每日用箭射靶,口中罵道:“我射死你們這些奸賊!”可他萬萬沒想到,家中竟有和士開安插的眼線。此事很快被和士開得知,他當即添油加醋地稟報給高湛:“太上皇帝,河間王不僅在家中辱罵您,還紮了草人比作您的模樣,日夜用箭射,簡直大逆不道!”
此時高湛正因頭痛病久治不愈而心煩意亂,聽聞此言,頓時怒不可遏。恰巧當時鄴都流傳著一首童謠:“河南種穀河北生,白楊樹端金雞鳴。”和士開又借機挑撥:“‘河南北’便是‘河間’,暗指河間王;‘金雞鳴’是大赦之意,他這是編童謠蠱惑人心,想謀逆奪權啊!”
高湛當即下令將高孝琬召入宮中,高孝琬剛一進殿,高湛便抄起身邊的馬鞭,劈頭蓋臉地打了過去。“你這個逆子!竟敢咒我謀逆?”高孝琬被打得皮開肉綻,痛得滿地打滾,連連哀求:“叔叔饒命!侄兒不敢啊!”
“誰是你叔叔?”高湛怒喝,“你這種大逆不道之人,也配稱我為叔?”
高孝琬忍痛嘶吼:“我是神武皇帝的嫡孫,文襄皇帝的嫡子!為何不能稱你為叔?”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高湛。他拿起巨杖,朝著高孝琬的雙腿狠狠砸去。“哢嚓”一聲脆響,高孝琬的雙腿應聲折斷。他慘叫一聲,當即暈厥過去,片刻後便沒了氣息。高湛看著地上的屍體,冷冷下令:“拖出去,扔到西山亂葬崗!”
高孝琬的弟弟安德王高延宗得知兄長慘死,悲痛欲絕,整日以淚洗麵,眼睛哭得紅腫滴血。他無力對抗高湛,隻能在家中紮了個高湛模樣的草人,每日用鞭子抽打,邊打邊罵:“你這個暴君!為何要殺我兄長?我打死你!”
可沒過多久,這件事又被人密告給了高湛。高湛本就因高孝琬之事遷怒於其家人,聽聞高延宗的所作所為,更是怒上加怒,當即下令將他召入宮中。高延宗一進殿,便被侍衛按在地上,高湛下令:“給我打!狠狠地打!”
侍衛們手持馬鞭,對著高延宗一頓猛抽。兩百多鞭下去,高延宗渾身是血,奄奄一息,像一攤爛泥般癱在地上。高湛見他沒了動靜,以為他已經死了,便不耐煩地揮揮手:“拖出去,扔了!”
侍衛們將高延宗抬到宮外的亂葬崗,便轉身離去。誰知到了半夜,高延宗竟奇跡般地蘇醒過來。他忍著劇痛,掙紮著爬到附近的農戶家中,被好心的農戶收留。靠著簡單的草藥和照料,高延宗竟慢慢活了下來。
高湛的頭痛病越來越嚴重,宮中太醫都束手無策,唯有左仆射徐之才醫術高明,每次都能緩解他的痛苦。因此,高湛對徐之才十分依賴,每次發病必召他前來。
和士開見徐之才深得高湛信任,擔心他威脅到自己的地位,便與祖珽等人串通一氣,以“鎮守地方”為由,將徐之才派往兗州任刺史。可他們萬萬沒想到,剛過一個月,高湛的頭痛病就再次發作,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高湛躺在床上,抱著頭撕心裂肺地慘叫,很快便陷入昏迷。宮中頓時亂作一團,太醫們圍著禦榻束手無策。高湛蘇醒的間隙,掙紮著下令:“快……快召徐之才回來!”
可兗州距離鄴都千裡之遙,徐之才縱馬疾馳,也無法立刻趕到。就在徐之才抵達鄴都城門時,宮中傳來了高湛駕崩的消息。臨終前,高湛緊緊握著和士開的手,氣若遊絲地說:“千萬……千萬不要負我……”說完,便咽了氣。
這位荒淫殘暴的帝王,在位五年,做太上皇四年,死時年僅三十二歲。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信任的寵臣,早已與自己的皇後勾搭成奸,更不知道自己的王朝,早已在他的揮霍下瀕臨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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