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太平王燕帖木兒,自帝即位以來,不複留心政事,惟日溺於酒色,收晉邸後為妻,諸公主嫁之者四十餘人。——權衡《庚申外史》
這個人在本書中,絕對是個顛覆認知的異數。
前麵二十五位,不論是否為史書承認的正統帝王,好歹都頂著“皇帝”的名號,或是開國定鼎,或是守成治世,再不濟也是亂世中割據一方的君主。可唯獨他,明明隻是個王爺,卻偏要獨占一章篇幅,憑什麼?
憑他雖無皇帝之名,卻行皇帝之實。
論權柄之盛,他在大元王朝的朝堂上,硬是壓過皇權一頭,活成了連帝王都要忌憚三分的存在。前朝泰定皇後八不罕,孀居東安州,他一句話,便將這位曾經母儀天下的婦人接入府中,立為正妃;宗室四位公主,金枝玉葉,皇帝親自賜婚,他照單全收,婚禮排場比帝王大婚還要奢華;連文宗的皇子古納答剌,都要改名“燕帖古思”,認他為義父,見麵時恭恭敬敬喊一聲“父”,半點皇家威嚴都不敢有。
論權臣之巔峰,他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皇帝在他手裡,不過是個任他擺弄的提線木偶,說廢就廢,說立就立。元明宗和世瓎,剛從漠北登基,屁股還沒坐熱龍椅,便被他與文宗合謀毒殺,皇帝印璽連夜被他帶回大都;元文宗圖帖睦爾,兩次登基都靠他鼎力相助,坐穩帝位後,對他言聽計從,連立後、立儲都要先問他的意見。
帝王的尊嚴,在他麵前被踩得稀碎,連一絲體麵都不留。兩位皇帝因他而亡,屍骨未寒之際,他便將明宗的遺孀、泰定帝的女兒們一並納入府中,左擁右抱,荒淫無度。朝堂上下,隻知有“太平王”,不知有元文宗;宮廷內外,他的命令比聖旨還要管用,諸王百官誰敢違抗,便是死路一條。
這般權傾天下、荒唐至極的人物,古今罕見。
他,便是元代權臣——伯牙吾台·燕帖木兒。一個用鐵血手腕掌控王朝命脈,用荒淫行徑挑戰皇權底線的傳奇反派。
元泰定帝致和元年的深秋,大都城被一層冷霧裹得嚴嚴實實。護城河水泛著青黑的冷光,倒映著城頭搖曳的火把,將磚石城牆染成一片暗紅。燕帖木兒勒住棗紅色戰馬的韁繩,鐵甲縫隙裡凝結的霜花在火光映照下簌簌掉落,砸在腳下的石板上,碎成細屑。他身後的阿速衛鐵騎如黑色潮水般鋪開,馬蹄踏過崇天門的石階,發出沉悶的轟鳴,正一步步向著宮城深處湧動。
宮牆之內,廝殺聲漸漸稀疏,隻剩下零星的慘叫和兵器落地的脆響。這位年僅三十餘歲的僉樞密院事,身著玄鐵重鎧,腰間彎刀還在滴著鮮血,刀刃上的缺口昭示著剛剛結束的惡戰。他俯身,用靴底狠狠碾過一具親軍的屍體,那是泰定帝心腹、禦史大夫鐵失的親兵,此刻雙目圓睜,死不瞑目。燕帖木兒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眼神裡沒有半分憐憫,隻有掌控一切的狠厲。
三天前,泰定帝在上都駕崩的消息如同驚雷,炸響在大都的朝堂之上。彼時的燕帖木兒雖隻是僉樞密院事,卻早已暗中培植勢力,阿速衛鐵騎半數以上皆是他的親信。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沒有絲毫猶豫,當夜便率心腹闖入樞密院,以“祖宗正統屬在武宗之子”為由,當場扣押了猶豫不決的樞密使,奪下兵權。緊接著,他下令封鎖大都九門,城門鑰匙由他親自掌管,任何車輛行人不得隨意出入。
那些忠於泰定帝的朝臣,還沒來得及反應,便已陷入絕境。中書左丞相倒剌沙的門生試圖召集衙役反抗,被燕帖木兒的親兵一刀梟首,頭顱掛在崇文門樓上示眾;宗人府裡幾位反對擁立武宗後裔的宗室親王,一夜之間被鎖進地牢,手腳鐐銬碰撞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隻等著被秋後算賬。一夜之間,大都的權力天平徹底傾斜,燕帖木兒的名字,成了所有人心中不敢言說的敬畏。
“王爺,上都的大軍快到通州了!”副將怯薛歹捧著一份染血的戰報,氣喘籲籲地跑到燕帖木兒麵前,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他身上的鎧甲布滿刀痕,顯然是衝破了上都軍的前哨攔截才得以歸來。
燕帖木兒接過卷皺的羊皮紙,火把的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跳躍,映出眼底的寒芒。上都方麵動作極快,泰定帝駕崩後,梁王王禪立刻擁立泰定帝之子阿速吉八即位,號稱“天順帝”,如今已集結五萬大軍,揮師南下,直指大都,要與他擁立的元武宗次子圖帖睦爾爭奪天下。戰報上寫著,上都軍先鋒已抵達通州,距離大都不過百裡,兵鋒正盛。
“慌什麼?”燕帖木兒將戰報揉成一團,狠狠擲在地上,腳下的屍體被震得晃動了一下。他語氣不屑,眼神卻銳利如鷹隼:“告訴脫脫木兒,讓他帶五千騎兵連夜出發,繞到通州後方,襲擾他們的糧道。糧草一斷,看那些蠢貨還怎麼打仗!”
他頓了頓,抬手抹去臉上濺到的血漬,聲音愈發冰冷:“再傳令下去,讓城防軍加固城牆,備好滾石、火油,本王要讓上都的人知道,大都的城門,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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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將遵令!”怯薛歹躬身領命,轉身時腳步都輕快了幾分。有燕帖木兒這番部署,他心中的恐懼瞬間消散,這位年輕的將領,總能在絕境中找到破局之法,跟著他,仿佛就沒有打不贏的仗。
燕帖木兒抬頭望向夜色中的宮城,太和殿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知道,這場名為“兩都之戰”的內亂,才剛剛拉開序幕。上都軍來勢洶洶,大都城裡還有不少暗藏的反對勢力,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但他沒有退路,要麼贏了這場仗,權傾天下;要麼輸了,身首異處。而他燕帖木兒,從來就不是會輸的人。
接下來的日子,大都城被戰爭的陰霾徹底籠罩。城防軍晝夜不休地加固城牆,青灰色的磚石被層層夯築,城頭堆滿了磨得鋒利的滾石和盛滿火油的陶罐,黝黑的炮口對準城外的方向,透著森然殺氣。百姓們被強行征召,老弱搬運物資,青壯年則拿起簡陋的兵器參與巡邏,街道上隨處可見身著鎧甲的士兵列隊而過,刀劍出鞘的寒光映得行人臉色發白,連孩童的啼哭都被壓抑得低低的。
燕帖木兒坐鎮樞密院,燈火徹夜通明。他身著玄色勁裝,腰間彎刀不離身,案上攤著巨大的輿圖,手指在大都與上都之間的要道上來回遊走。一道道軍令從他口中發出,由親兵快馬傳遞至各地:“令居庸關守將加固關隘,多設陷阱,嚴防上都軍突襲!”“命遼陽行省調兵一萬,從側翼迂回包抄!”“傳諭脫脫木兒,三日內必須襲擾上都糧道,若延誤戰機,軍法處置!”
軍令如網,迅速鋪開。脫脫木兒率領的五千騎兵,趁著夜色掩護,悄然繞到通州後方。上都軍的糧營防備鬆懈,士兵們正圍著篝火取暖,突然聽到一陣馬蹄聲如驚雷般襲來。脫脫木兒一聲令下,騎兵們點燃火把,將燃燒的柴薪扔進糧車堆裡。瞬間,火光衝天,照亮了半邊夜空,濃煙滾滾,嗆得人呼吸困難。糧車爆炸的巨響此起彼伏,上都軍士兵驚慌失措,四處逃竄,自相踐踏者不計其數。
糧草被焚的消息傳回上都軍營,軍心瞬間大亂。士兵們本就因長途奔襲而疲憊不堪,如今斷了糧草,更是人心惶惶,不少人開始私下議論,甚至萌生了退意。燕帖木兒接到戰報時,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時機到了!”他當即披甲上馬,率領三萬阿速衛鐵騎,從大都東門疾馳而出,馬蹄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直奔通州的上都軍大營。
通州城外,一場慘烈的廝殺驟然爆發。阿速衛鐵騎如猛虎下山,彎刀劈砍的聲音、戰馬的嘶鳴、士兵的慘叫交織在一起,彙成一曲死亡的交響。燕帖木兒一馬當先,手中彎刀舞動如旋風,寒光閃過之處,上都軍士兵紛紛身首異處。一名上都軍將領揮舞長槍衝來,燕帖木兒不閃不避,側身避開槍尖,反手一刀,將對方連人帶槍劈成兩半,鮮血濺滿了他的臉頰,他卻毫不在意,眼神始終冰冷如鐵,仿佛眼前的生死搏殺與他無關,隻有勝利才是他唯一的目標。
上都軍本就因糧草短缺而士氣低落,麵對燕帖木兒麾下精銳的猛攻,很快便潰不成軍。士兵們丟盔棄甲,沿著官道向北逃竄。梁王王禪看著兵敗如山倒的局麵,又驚又怒,他拔出佩劍,想要斬殺逃兵穩住陣腳,卻被身邊的親兵死死拉住:“王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王禪環顧四周,見燕帖木兒的鐵騎已殺到近前,眼中滿是絕望。他掙紮著想要組織反撲,卻被燕帖木兒一箭射穿左臂,佩劍“哐當”落地。劇痛傳來,王禪再也支撐不住,在親兵的掩護下,倉皇向北逃竄。這場通州之戰,以大都軍的完勝告終,上都軍死傷慘重,屍體在城外堆成了小山,鮮血染紅了腳下的土地,被迫向北撤退。
消息傳回大都,全城沸騰。而此刻的燕帖木兒,卻獨自站在通州城外的戰場上,看著滿地屍骸和燃燒的營寨,臉上沒有絲毫喜悅。他抬手抹去臉上的血漬,眼神深邃——這隻是第一場勝利,上都軍根基未動,天順帝阿速吉八仍在,真正的決戰,還在後麵。
接下來的一個月,兩都之間的戰事進入白熱化。上都軍不甘心失敗,多次組織反撲,試圖奪回失地。但燕帖木兒憑借著出色的軍事才能和麾下精銳的鐵騎,總能料敵先機,一一化解危機。在居庸關,他利用地形優勢,設下埋伏,將上都軍引入峽穀,滾石火油齊下,斬殺上都軍兩萬餘人;在古北口,他親自率軍夜襲敵營,一把大火燒毀了上都軍的營帳,迫使對方再次北撤。
節節勝利之下,局勢開始朝著燕帖木兒預期的方向發展。不少原本觀望的宗室親王和地方官員,見燕帖木兒勢不可擋,紛紛倒向大都一方。遼陽行省平章政事親自率軍馳援,獻上糧草十萬石;濟南路總管派遣使者,表示願意聽從燕帖木兒調遣;甚至連一些原本效忠泰定帝的老臣,也悄悄派人送信,表達了歸降之意。燕帖木兒的實力愈發強盛,而上都軍則在一次次戰敗中元氣大傷,生存空間被不斷壓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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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江陵的圖帖睦爾,也在燕帖木兒的精心安排下,踏上了返回大都的路途。沿途州縣早已接到燕帖木兒的命令,官員們率領百姓出城迎接,獻上金銀珠寶和新鮮蔬果,一路之上,儀仗森嚴,如同帝王巡遊。圖帖睦爾坐在舒適的車駕裡,看著沿途恭敬的人群,心中對燕帖木兒的感激愈發深厚。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能有今日的局麵,從一個流亡在外的王子即將登上皇位,全靠這位權臣的鼎力相助。
終於,在兩都之戰爆發三個月後,燕帖木兒率領大軍,對孤立無援的上都發起了總攻。上都城池堅固,守軍負隅頑抗,但在大都軍的猛烈攻勢下,終究難以支撐。城牆被炮火轟開缺口,阿速衛鐵騎如潮水般湧入城中,與上都軍展開巷戰。經過一日一夜的激戰,上都被徹底攻克,天順帝阿速吉八下落不明,梁王王禪被生擒活捉,上都的反對勢力被徹底肅清。這場席卷大元的內亂,以燕帖木兒的完勝畫上了句號。
當圖帖睦爾的車駕從江陵駛入大都時,燕帖木兒早已率領文武百官,在健德門等候。他換下了沾滿鮮血的鎧甲,身著一身嶄新的蟒袍,金線繡成的蟒紋在陽光下閃爍,腰間懸掛著禦賜的玉牌,身姿挺拔如鬆。看到圖帖木兒的車駕駛來,他翻身下馬,蟒袍擺動的聲響驚飛了簷下棲息的寒鴉。
“臣燕帖木兒,恭迎陛下還都!”他單膝跪地,聲音洪亮如鐘,響徹雲霄。身後的百官也紛紛跪拜,山呼“陛下萬歲萬萬歲”,聲音此起彼伏,場麵極為壯觀。
圖帖睦爾掀開車簾,看著眼前這位渾身散發著威嚴、眼神銳利如鷹的權臣,心中百感交集。三個月前,他還是一個惶惶不可終日的流亡王子;三個月後,他能風風光光地重返帝都,即將登上皇位,這一切的轉變,都離不開燕帖木兒的雷霆手段和赫赫戰功。
圖帖睦爾連忙下車,親自扶起燕帖木兒,語氣懇切的說道:“朕能有今日,全賴卿的輔佐。卿的功勞,朕永世不忘!”
燕帖木兒起身,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車駕旁的珠簾,隱約瞥見幾位身著華服的宗室公主的身影。她們躲在珠簾之後,好奇地打量著這位權傾朝野的功臣,眉眼間帶著幾分羞怯與好奇。燕帖木兒的目光在她們臉上短暫停留,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權力已經牢牢掌控在手中,接下來,是時候享受勝利的果實了。
數日後,圖帖睦爾的登基大典在太和殿隆重舉行。金鑾殿上,文武百官分列兩側,禮樂聲莊重悠揚。圖帖睦爾身著明黃色龍袍,端坐在禦座之上,接受百官的朝拜。當儀式進行到封賞環節時,他目光投向階下的燕帖木兒,聲音朗朗:“燕帖木兒接旨!”
燕帖木兒再次跪地,雙手高舉過頭頂,神情恭敬。
“卿擁立朕躬,平定內亂,掃平叛逆,功在社稷,堪比開國功臣。”圖帖睦爾的聲音回蕩在金鑾殿內,每一個字都清晰可聞:“特封卿為太平王,任中書右丞相兼樞密院事,總攬朝政軍務;賜金印、金寶各一,錦緞萬匹,食邑平江路十萬戶;另賜官地二百頃,府邸一座,侍女百人。欽此!”
如此豐厚的封賞,震驚了滿朝文武。中書右丞相兼樞密院事,意味著燕帖木兒一人掌控了朝廷的行政和軍事大權,再加上十萬戶的食邑和無數珍寶,其權勢之盛,幾乎無人能及,堪稱大元開國以來第一人。
“臣謝陛下隆恩,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燕帖木兒叩首謝恩,金冠上的紅纓掃過金磚鋪就的地麵,發出輕微的聲響。他起身時,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感激之情,心中卻早已波瀾壯闊——他知道,從這一刻起,整個大元王朝的命運,都將在他的掌控之下。
陽光透過太和殿的窗戶,灑在燕帖木兒身上,為他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他抬頭望向禦座上的圖帖睦爾,又瞥了一眼殿外那些等候召見的宗室貴族,嘴角勾起一抹難以捉摸的笑容。兩都之戰的血與火,鑄就了他今日的權勢巔峰,而屬於他的傳奇,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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