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蘇羽的身影在街燈下拉長又縮短。他拐進一條不起眼的小巷，潮濕的牆麵滲出微弱的水汽。巷子儘頭有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當鋪，櫥窗裡擺著些過時的電子設備。
當鋪門鈴發出沉悶的響聲。櫃台後的老人抬起頭，渾濁的眼睛在鏡片後眯成一條縫。
“典當還是贖取？”
蘇羽從口袋裡取出一枚芯片，推到玻璃櫃台上。芯片表麵泛著幽藍的光澤。
“存取服務。”
老人拿起芯片，對著燈光仔細端詳。他的手指在櫃台下方摸索，一道暗門無聲滑開。蘇羽跟著他走下狹窄的樓梯，地下室的空氣帶著金屬冷卻後的味道。
量子存儲器占據了大半個房間，散熱係統發出低沉的嗡鳴。老人退到門外，留下蘇羽獨自操作。
控製台的界麵亮起，淡藍色的光線映在他臉上。他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快速移動，調出陣列測試的所有原始數據。雷諾那張扭曲的臉出現在監控錄像中，聲波圖顯示著他的聲音頻率在某個瞬間突破了安全閾值。
“啟動超載協議。”
雷諾的聲音在寂靜的地下室裡回蕩，每個音節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蘇羽注視著那段被標記為紅色的數據流，能量讀數在瞬間飆升到危險區域。
他的指尖微微發涼。這些數據一旦公開，足以讓整個聯邦科研部門陷入信任危機。但更重要的是，其中隱藏著關於他自身能力的線索——那些異常腦波與陣列產生的共鳴頻率幾乎完全吻合。
備份進度條在屏幕上緩慢移動。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每一秒都像是在與什麼無形的東西賽跑。
通風管道傳來細微的震動。蘇羽的手頓了一下，又繼續操作。他的餘光瞥向角落的監控屏幕，街道依舊安靜，隻有偶爾駛過的懸浮車帶起幾片落葉。
百分之六十五。
他突然想起測試當天，實驗室裡的空氣帶著異常的靜電。雷諾站在控製台前，手指因為用力而關節發白。那些異常的能量波動，現在想來並非偶然。
百分之八十三。
存儲器發出輕微的哢嗒聲，散熱風扇轉速突然加快。蘇羽的呼吸略微急促，汗珠沿著額角滑落。這些數據不僅關乎雷諾的違規操作，更記錄著陣列與他的大腦產生的奇特共振。那些頻率模式，與他夢中聽到的聲音如此相似。
百分之百。
量子存儲器發出柔和的提示音，所有數據已完成加密備份。蘇羽取出芯片，輕輕一捏，芯片表麵泛起細密的裂紋。
當他重新走上樓梯時，老人正擦拭著一個古董懷表。當鋪的門鈴再次響起，蘇羽融入夜色，手中的芯片碎屑隨風飄散。
街角的顯示屏正在播放新聞，聯邦發言人麵帶微笑地宣布某項科研突破。蘇羽停下腳步，注視著屏幕上那些經過精心修飾的數據圖表。
他的嘴角微微揚起。現在，他握有真相的最後一個副本。
向南的念頭再次浮現，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他抬手攔下一輛出租車，車窗自動滑開。
“去哪？”司機懶洋洋地問。
蘇羽望向南方那片被霓虹映亮的天空，輕聲說出一個地名。
出租車彙入車流，尾燈在夜色中劃出轉瞬即逝的紅線。蘇羽靠在後座，感受著口袋中量子存儲器密鑰的輪廓。它很小，輕得幾乎感覺不到它的重量，卻又重得足以改變某些事情的走向。
城市在車窗外後退，燈火如流螢般掠過。某個瞬間，他仿佛又聽到了那個聲音，但這次不再是從夢中傳來，而是清晰地回響在意識深處。
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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