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恩維克平原的寒風裹挾著焦土氣息,將最後幾縷硝煙撕成碎片。在接到獲勝的消息後,伊凡四世馬不停蹄的從多爾布魯基趕往了新設立的卡拉克行省。他猩紅的披風在城垛間獵獵作響,鎏金肩甲映著初升的朝陽,在卡拉克行省首府的青灰色城牆上投下刀鋒般的陰影。他俯視著腳下翻滾的金色麥浪——哪怕是在冬季,卡拉克行省的氣溫依舊溫和。
伊凡四世指節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鑲嵌紫晶的佩劍——這是他父親在遠征東加斯庭時獲得的戰利品。“沙沙——”
麥穗摩擦的聲浪掠過耳際,恍惚間竟與那夜的箭雨破空聲重疊。伊凡眯起冰藍色的瞳孔,仿佛又看見鐵蹄踏碎霜月的場景:羅斯重騎兵的鎖子甲掛滿冰棱,馬蹄將凍僵的屍首碾進黑土地,垂死戰馬的嘶鳴與號角聲絞作一團。這場持續了二百零三天的拉鋸戰,最終用幾十萬具屍骨換來了眼前這片沃土。拿下了東加斯庭地區,他的聲望將達到頂峰,這樣才有足夠的實力麵對羅斯內部的問題,他才有足夠的實力對付國內那些他早就看著不爽的大貴族。
“陛下!”財政大臣弗拉基米爾裹著貂皮大氅匆匆登上城樓,羊皮卷軸在他懷中發出簌簌輕響。這個素來沉穩的老臣刺客卻滿臉通紅:“赫辛基行省、東保羅行省和日蘭德行省的勘探結果……簡直不可思議!”
伊凡四世接過卷軸,燙金火漆在掌心留下灼燙的觸感。當他看到“鐵礦石礦脈延綿四十裡,含鐵量六成有餘”的字樣時,嘴角扯出一道鋒利的弧度。北風突然轉向,將麥田特有的泥土腥甜送進鼻腔,他轉身遙望北方天際線——那裡隱約可見大金黑旗軍在斯基泰凍原上蠕動的黑影,像一群圍著腐肉打轉的禿鷲。
“傳令鑄造局。”帝王的聲音比霜雪更冷,“儘全力防止從北明和帝國走私來的武器。三個月內,我要看到配備新式火繩槍列裝第一近衛軍團!新式的蒸汽床弩能屹立在多爾布魯基和聖保羅格勒的城頭!”護甲撞擊城磚發出清脆聲響,他指尖重重戳在羊皮卷某處,“告訴那群工匠,若是仿造不出能這些武器——”
話音戛然而止。城下突然傳來騷動,一隊押送戰俘的羅斯士兵正用槍托驅趕衣衫襤褸的東加斯庭平民。有個跛腳老者踉蹌著栽進麥田,金燦燦的麥穗頓時壓倒一片。伊凡瞳孔驟然收縮,佩劍“鏘”地出鞘三寸。
“陛下息怒!”近衛長捷列金單膝跪地,鎧甲與地麵碰撞出沉悶聲響,“這些是最後一批戰俘,今天他們將分流到南部大區的工廠從事工作,不然……”
劍刃歸鞘的金屬摩擦聲割裂了寒風。伊凡四世凝視著那片倒伏的麥田,忽然想起軍需官今晨的稟報:東加斯庭五省今秋收成竟達兩千三百萬噸,足以養活整個羅斯三年。可那些在田埂間佝僂著收割的,多半是掛著鐐銬的戰俘與寡婦——她們的丈夫早已變成陣亡名錄上一個墨點。
“讓農務大臣再抽調三成戰俘轉去礦場。”這位被稱為“雷帝”的大公轉身時,披風在身後卷起血色浪濤,“再征發十五歲以上男性——補充到第一近衛軍團……”話到此處突然頓住,他看見弗拉基米爾欲言又止的表情。財政大臣的羊皮卷邊緣已被攥出裂痕,這個素來精明的老狐狸此刻竟不敢與自己的君主對視。
伊凡四世轉身望向北方的天際,那裡是已被割讓的斯基泰,此刻正被大金的軍隊踩在腳下:“大金那幫蠻子以為搶了塊凍土就能掐住我們的喉嚨?!”
……
霜月的第七天,天理大教堂的銅鐘響徹了斯奧路行省的首府——雷恩斯克。伊凡四世踩著猩紅天鵝絨地毯踏上祭壇,鎏金權杖叩擊大理石地麵的聲響,驚飛了穹頂壁畫上棲息的鴿子。十二名身披鎖子甲的近衛軍抬著三米長的羊皮地圖緩緩展開,東加斯庭地區蜿蜒的海岸線像一道新鮮刀疤,刺破羅斯王國版圖上經年的凍土。
“從今天開始,這裡叫伊凡格勒。”大公的聲音在彩色玻璃窗間震蕩,指尖劃過地圖上墨跡未乾的港口標記。陽光透過聖像畫投射在他臉上,將那道橫貫左頰的箭傷照得宛如流淌的金漆——這是他曾還是公國太子時遠征東加斯庭時留給他的最後一道傷口,也是他親手將佩劍刺入當時卡文迪許家族族長心臟時換來的勳章。
教堂地窖突然傳來鐵鏈拖曳的聲響。被囚禁在此的舒伊斯基大公猛地撞向柵欄,鑲滿寶石的領扣在石牆上迸出火星:“暴君!你趁著大金進攻斯基泰的機會,不思考怎麼退敵,居然把手伸向了自己人!你毀了三十個世襲領主的封地!你對得起羅曼諾夫家族的先祖嗎!”
嘶吼聲在拱頂激起層層回音,卻淹沒在突然奏響的《凱旋頌》中。唱詩班孩童清亮的嗓音裡,伊凡四世轉身俯瞰跪了滿地的貴族——他們華服上的族徽正在陰影中顫抖,像一群被拔了牙的困獸,“哼,要不是因為你們這群貴族。我早就統一了整個加斯庭地區!你們現在要為過去的所作所為付出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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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所周知,羅斯的前身也隻是盛世王朝的一部分。在盛世王朝滅亡後,由羅曼諾夫家族創立了現在的羅斯公國。雖然明麵上由羅斯大公管理整個公國,但羅斯的成立本身就建立在各個大貴族的支持下,因此即使是羅斯大公在做出很多決定時也不得不考慮各個大貴族的利益。而這也是最令伊凡四世痛恨的,因此在他繼位成為新一任羅斯大公後,他就想儘一切辦法在政治上加強中央集權,將地方上的管轄權全部收歸,廢除大貴族特權和對地方上的管轄權,扶持小貴族同時對有能力威脅其地位的貴族展開屠殺,因此他也有了“雷帝”的稱號。但這一切也隻是建立在那些貴族觸犯了眾怒的情況下,直到伊凡四世攻克了羅斯公國夢寐以求的東加斯庭地區,聲望達到了頂點,而各大貴族在大金的進攻下,實力損失慘重,才加緊了對大貴族的清洗以及對軍隊的改革。
……
安德烈的靴子陷在糧倉門前的血泥裡,每走一步都發出令人牙酸的黏膩聲響。他掀開被箭矢紮成篩子的麻布簾子,黴變的麥粒氣味混著腐肉味道撲麵而來。三個缺了胳膊的士兵正蜷縮在糧垛旁,用僅剩的手抓著生蛆的麥粒往嘴裡塞。
“第七糧倉,新麥二百七十噸。”他抓起一把麥粒,暗紅色的碎屑從指縫簌簌落下——這是從卡拉克行省的糧倉裡運來的,上麵早已染滿了盎格魯公國騎兵們的血液。副官彼得羅維奇踢開半截斷箭,生鏽的箭鏃在青石地上擦出火星:“這些也就夠前線吃兩個月,但前提是我們還能湊夠押運的人手。”
糧倉深處突然傳來木箱翻倒的巨響。安德烈拔出燧發手槍衝過去,隻見個瘸腿少年正瘋狂往麻袋裡塞麥子,裸露的後背上還留著鞭刑的舊疤。
“我妹妹在諾夫羅德快餓死了!”少年被按在地上時還在嘶吼,指甲摳進地磚縫隙裡帶出血痕。安德烈注意到他腰間彆著征兵令,羊皮紙末尾蓋著的村長印章被血糊成了紅圈。
自從羅斯陷入了兩線作戰後,兵力一天比一天吃緊,以至於為了補充兵力,征兵年齡從20歲降低到15歲,從50歲提高到55歲。但即使如此,這樣的場景還是會在索恩維克戰役後,每天在羅斯的各地上演。
當伊凡四世的王旗插上東加斯庭最後一座要塞時,羅斯引以為傲的五十萬主力隻剩下十五萬能站著撒尿的活人。此刻在二十裡外的傷兵營,三個軍醫正按著個發狂的騎兵——那人被老式火炮的噪音震聾了耳朵,總以為聽見衝鋒號角,日夜掙紮著要去抓根本不存在的韁繩。
而遠在南部大區和西斯基泰大區的交界處,正規軍幾乎所剩無幾,隻剩下一些守備隊和貴族農奴組成的私兵駐守。但麵對著大金如此強勢的壓迫,伊凡四世不得不這麼加大征兵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