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營還剩幾發炮彈?”
“七發破甲彈,三發燃燒彈。”
“夠響個痛快了。”炎思衡扯下破碎的披風,將牧羊娃送的骨哨咬在齒間,“列陣!讓這群雜碎聽聽,什麼是龍吟!”
……
血色月光浸透達爾塔的街巷,青銅城門在攻城錘的撞擊下發出垂死的呻吟。當寇恂的重騎踏碎最後一道柵欄時,整座城池突然沸騰——不是戰鼓,而是萬千陶罐瓦盆的敲擊聲。饑民們從地窖、茅屋甚至糞坑裡鑽出來,握著菜刀和草叉的胳膊瘦如枯枝,眼底卻燃著鬼火般的幽光。
“霍森在地宮!”瘸腿的麵包匠一瘸一拐衝在隊伍最前,他背上用麻繩捆著餓死的妻子,腐屍的指尖隨奔跑的節奏一下下戳著他後頸。人群撞開軍械庫鐵門時,有個婦人突然癱坐在地——她懷中的嬰孩屍體被踩成肉泥,卻仍死死攥著半塊發黴的麥餅,那是霍森親衛上周從她手中搶走的。
地宮深處的硫磺味嗆得人睜不開眼。霍森瘋狂捶打著鑄鐵機關,指甲翻卷也渾然不覺。本該引爆全城的硝化火藥,此刻正從管道裂縫中漏出黑色砂礫——錢克底三天前偽裝成運糧隊混入時,用海沙悄悄掉了包。砂粒摩挲的沙沙聲裡,突然混入鐵靴踏地的回響。
“大人想去哪兒?”三個黑影堵住逃生密道。領頭的疤臉老兵鎧甲上凝著紫黑血痂,那是一個月前鎮壓暴動時,被他親手割喉的十二歲少女的血。“您還記得茉莉嗎?”老兵劍尖挑開霍森的錦袍,露出他腰間的翡翠掛墜——墜子裡嵌著的正是一縷淡金色頭發,“她斷氣前還在問,為什麼父親要聽霍森大人的話……”
霍森的鑲金匕首剛出鞘半寸,就被右側的獨臂士兵擰斷腕骨。骨骼碎裂的脆響中,左側的駝背廚師突然掏出個陶罐——裡麵泡著六隻嬰兒手掌,都是被霍森的“糧稅隊”剁下來震懾饑民的。“這些娃娃的魂靈,等著跟大人敘舊呢。”廚師咧開缺牙的嘴,將腐臭的液體潑在霍森臉上。
當霍森被鎖鏈捆成的“人粽”被拖上街道時,滿城響起了野獸般的嚎叫。賣花女將繡鞋砸向霍森,鞋尖鋼釘在他額頭劃出血溝——那是她丈夫被處決前,偷偷給她防身的最後禮物。癱坐路邊的瞎眼老婦摸索著爬來,用豁口的陶片生生剜下霍森一塊腿肉,她孫兒的斷指還掛在陶片邊緣。
“看看你的豐功偉績!”寇恂用馬鞭挑起一具掛在肉鋪鐵鉤上的乾屍。那是個被做成臘肉的少年,胸腔裡塞著霍森頒布的《焦土令》卷軸。圍觀的平民們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接著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他們在屍堆裡翻出了自己的兒女、父母、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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瘸腿麵包匠突然奪過士兵的火把,捅進霍森因慘叫張開的嘴。焦糊味騰起的瞬間,無數火把從人群裡擲出,將暴君裹成燃燒的火球。火焰舔舐著青銅城徽上的雙頭獅鷲,將這座吃人的城池照得宛如白晝。在最後的慘叫聲中,不知誰唱起了杜伊夫根古老的民謠,那是母親們哄睡嬰兒時哼的調子,此刻卻成了暴政的葬歌。
……
平原上,炎思衡的帥旗轟然折斷。瓦拉克的劍鋒已觸及炎思衡防線最後的咽喉,卻突然被衝天而起的號角聲震偏三寸——地平線上,蓋延的援軍如銀龍破曉。
地平線儘頭騰起的煙塵讓瓦拉克嗤笑出聲。他勒住戰馬,精鋼麵甲下的雙眼眯成縫:“炎思衡就這點援兵?”透過青銅窺筒,蓋延的部隊清一色玄鐵步人甲,製式的鐵盾在夕陽下連成黑色浪潮——正是北明皇家陸軍標誌性的重步兵方陣。
“拿鋤頭的也敢來送死?”瓦拉克揮劍劈斷探馬的頭盔纓穗,“派兩隊輕騎去踩了這群鐵烏龜!”
蓋延立在四層牛皮盾壘成的指揮台上,看著三千叛軍輕騎卷塵而來,手中令旗穩如磐石。直到敵騎衝入五百米左右的距離時,他才猛然揮動令旗:“起槊!”
前排三千重步兵轟然下蹲,三米長的破甲槊從盾牆縫隙斜刺而出,寒光凜冽的槊尖瞬間織成死亡荊棘。後排弓弩手齊射的箭雨恰到好處地落在敵騎衝鋒路徑上,受驚的戰馬人立而起,將騎兵甩向鋼鐵叢林——慘叫聲中,衝鋒陣型已亂作一團。
“變陣!”蓋延第二麵令旗劈下。中軍突然裂開通道,二十門蒙著帆布的重型武器被推出,赫然是北明新研發的火炮。隨著引信點燃,裹著鐵蒺藜的開花彈在空中炸成火雲,將後續騎兵連人帶馬釘死在地。
炎思衡的雷鳥銃卡殼在第七發。他掄起滾燙的銃管砸碎麵前敵兵的鎖骨,腥血濺進眼眶的刹那,耳邊忽然傳來熟悉的北明軍號——三短一長,是皇家陸軍總攻的信號。
“龜甲陣!龜甲陣!”瓦拉克的親衛隊長突然嘶吼。但為時已晚,蓋延的重步兵如潮水漫過平原,他們五人一組的戰陣堪稱移動堡壘:前排巨盾砸地,中排長槊突刺,後排勁弩點殺漏網之魚。
炎思衡吐出口中的血水,反手劈斷瓦拉克的馬腿。在對方墜地的瞬間,他扯下破碎的玄鐵麵甲,露出被血汙覆蓋的麵容:“看看你身後!霍森的喪鐘響了!”
瓦拉克艱難轉頭,瞳孔驟然收縮——他派去的輕騎正在北明火炮的轟鳴中血肉橫飛,而皇家陸軍的重步兵已經完成合圍。這些沉默的殺戮機器正用製式戰斧劈開潰兵陣型,動作整齊得令人膽寒。
“北明……這就是北明的實力嗎……”瓦拉克的雙眼映出漫天箭雨,最後的遺言被雷鳥銃的轟鳴打斷。鉛彈穿過精鋼麵甲的窺孔時,他恍惚看到童年待過的鐵匠鋪——父親也是這樣精準地錘打燒紅的劍胚。
蓋延踩著滿地殘甲走來,從貼胸口袋掏出個青緞錦囊:“王姑娘托我帶給你。”染血的錦囊上,金線繡的藥杵紋樣微微發亮——正是青蓮寺藥師佛前的供品樣式。
炎思衡手指微顫,沾著血汙的平安符從錦囊滑落。符紙邊緣還粘著半片乾枯的桂花,那是王元瑛跪破膝蓋抄經時,從佛前供桌上偷偷藏下的。他將平安符按在胸口破損的護心鏡上,喉結動了動,終究什麼也沒說。
在他們身後,幸存的將士正用敵軍殘甲拚湊新的帥旗。當最後一枚帶血的鉚釘嵌入旗杆時,夕陽恰好刺破血雲,將飛龍紋章鍍成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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