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成占據主位,臉上看不出喜怒。他手按佩劍,目光緩緩掃過下方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麵孔。
“諸位,”馬成的聲音不高,卻讓所有的竊竊私語直接停下,“剛剛收到賈複將軍自滄瀾行省傳來的絕密軍令。”
此言一出,大堂內瞬間鴉雀無聲,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臉上。
“軍令上說,”馬成的聲音毫無波瀾,像是在宣讀一份無關緊要的公文,“薛嶽主力已傾巢而出,基棉城已經淪陷!金蘭城已經被圍!先鋒軍敗局已定!”
“轟!”仿佛一顆巨石投入死水!下麵瞬間炸開了鍋!
“什麼?!基棉陷落?”
“不可能!馬武將軍還在基棉!”
“金蘭被圍!炎大人他……”
質疑、驚駭、憤怒、恐懼……各種情緒在軍官們臉上交織。
“肅靜!”馬成猛地一拍桌子,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一股淩厲的殺氣瞬間彌漫開來,壓得眾人心頭一窒。
“軍令如山!難道賈複大人還能傳遞假軍情不成?這輪得到你們質疑?!”他厲聲喝道,“賈將軍洞察全局,早有明斷!炎思衡貪功冒進,致使孤軍懸於敵境,如今遭此大敗,就是咎由自取!”
他的聲音繼續拔高:“賈將軍體恤將士!不忍我等在此死地,為無謂之人陪葬!特彆傳令給我:即刻放棄北寧,全軍輕裝,撤回滄瀾行省,與主力彙合,保存實力,再做決斷!這是賈將軍為保全我北明精銳的良苦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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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棄北寧?撤回滄瀾?”一名副旗直接提出了反對意見,“將軍!北寧是金蘭的後路,更是數萬兄弟用血換來的!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況且賈將軍的情報,我們並沒有核實。而馬武將軍和炎將軍更是生死不明!萬一他們還在堅守,我們撤了,他們腹背受敵,不就是死路一條?!所以,這到底是賈將軍的軍令,還是……”
“大膽!”馬成身後一名心腹厲聲打斷,手已按上刀柄。
馬成卻抬手製止了親兵,他看著那名副旗官,臉上竟露出一絲“悲憫”:“王副旗,我知道你和我兄長感情深厚,那難道比得上我是他的親弟弟這層感情嗎?!軍國大事,怎麼能因私廢公?基棉被破,金蘭將滅,這是鐵一般的事實!賈將軍的軍令,正是要我等從這必死之局中,為北明搶出一支精銳種子!難道你要讓整個第四師,都跟著炎思衡陪葬嗎?!”
他目光掃視全場,“想想你們的家小!難道要讓他們等回一紙陣亡撫恤嗎?!撤回滄瀾,是生路!死守北寧,是絕路!是炎思衡逼著我們去填的絕路!你們還要愚忠到什麼時候?!”
這番話,精準地刺中了部分軍官心中最深的恐懼和動搖。
一些人眼神閃爍,低下了頭。
王副旗臉色鐵青,嘴唇哆嗦著,還想說什麼,卻被旁邊幾個同僚死死拉住。
馬成將這一切儘收眼底,心中冷笑。
他站起身,佩劍“鏘啷”一聲半出鞘,冰冷的劍鋒在燈火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我現在下令!全軍整備!隻帶三天的口糧和隨身軍械!拋棄所有輜重、火炮、傷員!兩個小時後,西城門集合,輕裝疾行,撤回滄瀾!”
“拋棄傷員?!”
兩個小時?!”
下麵頓時一片嘩然!這命令太過冷酷無情!
“馬成!你這是臨陣脫逃!是叛國!”王副旗再也忍不住,掙脫同僚的阻攔,指著馬成怒吼,“老子要上告炎大人!上告陛下!你……”
“冥頑不靈!”馬成眼中殺機暴漲,厲聲打斷,“賈將軍的軍令在此!違令者,視同叛逆!殺無赦!”
最後三個字,如同喪鐘敲響!
“動手!”馬成一揮手臂!
噌!噌!噌!
早已埋伏在大堂四角陰影處的數十名心腹死士,直接暴起!雪亮的刀光瞬間撕裂了昏黃的燈火!
慘叫聲、怒罵聲、刀鋒入肉的悶響、桌椅翻倒的碰撞聲,瞬間將肅穆的總督府大堂變成了血腥的屠宰場!
王副旗更是首當其衝,他怒吼著拔刀格擋,卻被三把從不同方向刺來的長刀同時貫穿了胸膛!他圓睜著不甘的雙眼,死死瞪著主位上的馬成,轟然倒地。
忠於北明的軍官們猝不及防,在早有預謀的屠殺麵前,如同待宰的羔羊,紛紛倒在血泊之中。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在整個空間。
屠殺,僅僅持續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
當最後一聲瀕死的呻吟消失,大堂內隻剩下濃重的喘息和刀刃滴血的“嗒嗒”聲。
猩紅的血在地麵磚縫間肆意流淌。
馬成麵無表情地走下主位,靴底踩在粘稠溫熱的血泊中,發出令人牙酸的“噗嘰”聲。
他走到王副旗死不瞑目的屍體旁,蹲下身,緩緩拂過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將其合上。
“彆怪我。”他的聲音低得隻有自己能聽見,“亂世求生……各憑本事。你們選錯了路。”
他站起身,繼續下令:“兩個小時後,西城門集合!時間一到,凡是沒來的!視為叛國!傷兵營全部焚毀!糧倉武庫全部焚毀!所有不願撤離者殺!”
於是,深沉的黑暗被城內各處驟然騰起的火光粗暴地撕開。
衝天的大火舔舐著房屋、糧草、武庫!赤紅的火舌,將半個天空映照得一片猩紅。
“走!快走!去西城!”
“馬將軍有令!滯留者死!”
“媽的!糧倉燒了!傷兵營也……也燒起來了!”
混亂在城中每一個角落爆發。
被號角和火光驚醒的士兵們,有的茫然無措地被裹挾著湧向西門方向,有的則驚駭地看著糧倉和武庫被自己人點燃,看著傷兵營的方向傳來絕望的哭喊和令人毛骨悚然的皮肉焦糊味。
“不!不能燒!裡麵還有活著的兄弟!”一名拄著拐杖,掙紮著想衝向過去的老兵目眥欲裂。
“滾開!將軍有令!一個不留!”冰冷的嗬斥響起,緊接著是刀鋒破空的銳響和重物倒地的悶哼。
忠於馬成的士兵,揮舞著雪亮的刀鋒,毫不留情地砍殺著任何試圖反抗或奔向非西門方向的士兵。鐵蹄踐踏著倒伏的屍體,噴濺的鮮血在青石板路上肆意流淌,又被混亂的腳步踩踏成暗紅色的泥濘。
西城門洞開。
丟棄了所有輜重、隻攜帶隨身兵刃和少量乾糧的第四師士兵,在皮鞭和刀鋒驅趕下,倉惶地湧出城門,頭也不回地紮進城外沉沉的夜色之中。
火把映照著一張張或麻木、或驚恐、或扭曲的臉,他們拋棄了袍澤,拋棄了誓言,拋棄了這座浸透同袍鮮血的城池。
馬成勒馬立於西門之外的高坡上,冷眼俯瞰著腳下這座陷入火海與屠殺的城池。衝天烈焰在他冰冷的瞳孔中跳躍,將他的身影拖拽得如同浴血的魔神。
“燒吧!燒乾淨些!”他低聲自語,“一切都燒成灰才好。”
說完,他再也不去看北寧城,頭也不回地向著滄瀾行省,絕塵而去。
身後,北寧城在烈火與濃煙中痛苦地坍塌,傷兵的哀嚎被火焰吞噬,忠誠者的血在街道上冷卻。
北寧,在背叛的烈焰中,化作了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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