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烏斯的眉頭微微蹙起。他何嘗不知道需要持續施壓?但前番強攻損失不小,士兵確實需要休整,更重要的是“煉獄穀”那邊的動靜,絕不能被發現!
梁子令仿佛看穿了他的顧慮,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意味:“大元帥,末將有一個不成熟的意見。我軍進攻,未必每一次都需要傾儘全力,誌在必得。”
“哦?”蓋烏斯看向他。
“我們可以發動持續不斷,但卻隻保持中等強度的攻勢。”梁子令解釋道,“目的不在於一舉破城,而在於‘牽製’與‘麻痹’。讓司馬錯始終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讓他無暇他顧,無法判斷我軍真正的意圖。同時,也能掩蓋後方的一些‘大動靜’。”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劃了一下,意指那正在秘密建造的“納若卡”。
“持續的進攻,可以消耗守軍的體力和物資,打擊其士氣。更重要的是,能讓司馬錯形成思維定勢,認為我軍的戰術依舊局限於傳統的攻城拔寨。等到……”梁子令沒有說下去,但帳內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等到“納若卡”建成,那毀滅性的巨錘砸向穿雲關城門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的決戰之時!而之前的所有這些進攻,都將是掩蓋這致命一擊的煙幕!
帳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米太亞德摩挲著下巴,眼中凶光閃爍,他渴望戰鬥,哪怕是中等強度的進攻,也比乾坐著強。
雷奧尼達則依舊冷冽,但微微頷首,似乎認可了這個策略的可行性。
費邊擦拭著他的單片眼鏡,沉吟道:“武定侯所言,不無道理。持續的壓迫,確實能有效掩蓋我軍的戰略意圖,並能防止守軍恢複元氣。隻是這對我軍將士的消耗也是不小。”
梁子令立刻接口:“費邊將軍考慮周全。正因如此,進攻的強度和頻率需要精心控製,輪番上陣,避免某一支部隊過度疲勞。而且,這也能鍛煉各地征召的仆從軍,磨合各部協同。”
他將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了,既提出了戰略,也顧及了戰術執行層麵的細節,姿態卻始終放得極低,最後還將決斷權恭敬地交還給蓋烏斯。
蓋烏斯目光掃過帳內眾將,看到他們大多露出了意動甚至讚同的神色,又想起托裡斯陛下那冰冷的眼神和“煉獄穀”那必須保守的秘密,心中終於做出了決斷。
“武定侯的建議,我覺得不錯。”蓋烏斯沉聲道,“傳令下去!從明天開始,恢複對穿雲關的進攻!米太亞德部、雷奧尼達部,輪流擔任主攻!費邊,你的攻城器械部隊,提供火力支援!各仆從軍軍團,協同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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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強調道:“記住!此次進攻,以牽製、消耗、麻痹敵軍為主!不必強求破城,但攻勢必須猛烈,要給司馬錯持續的壓力!”
“遵命!”眾將齊聲應諾。
梁子令也躬身領命,垂下的眼簾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精光。
他成功地引導了局勢,既展現了價值,又沒有引起這些魔族貴族的過度反感。
他知道,自己這把刀,要用在最關鍵的地方,而在那之前,他需要足夠的耐心和表演。
……
第二天,清晨。
穿雲關的守軍,剛剛享受了幾天沒有震天戰鼓和瘋狂呐喊的相對寧靜,便被驟然響起的魔族號角聲再次驚醒!
“嗚——嗚嗚嗚——”
黑色的潮水再次於關外湧動!
不同於前次總攻時那鋪天蓋地的氣勢,這次的魔族大軍,陣型似乎更加有條理,進攻的節奏也帶著一種刻意的壓迫感。
米太亞德麾下的魔族士兵,扛著雲梯,發出狂野的嘶吼,向著關牆湧來。
後方,隸屬於法滅公國工匠改進後的重型拋石機,在費邊的冷靜指揮下,再次發出了咆哮,將巨石和燃燒的瀝青罐拋向關牆。
“敵襲——!各就各位!”關牆之上,軍官嘶啞的吼聲瞬間壓過了最初的慌亂。
司馬錯的身影第一時間出現在關樓,他深邃的目光掃過城外敵軍的陣勢,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
“不是總攻……”他低聲自語,“更像是……例行公事的壓迫。”
薛嶽和田穰苴也迅速趕到他身邊。
“魔族崽子消停了幾天,又皮癢了!”薛嶽握著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田穰苴則觀察得更仔細:“大元帥,看他們的攻勢,雖然猛烈,但投入的兵力似乎有所保留,更像是不想讓我們閒著。”
司馬錯緩緩點頭:“不錯。他們在消耗我們,也在麻痹我們。”
他看向關外那似乎無窮無儘的魔族大軍,冷聲說道:“傳令各部,依計防守,節省箭矢滾木,以擊退敵軍為第一要務。告訴將士們,穩住!魔族的耐心,不會太久,他們真正的殺招……還在後麵!”
命令傳達下去,關牆之上,帝國的守軍再次展現了他們堅韌的意誌。
箭矢如雨落下,滾木礌石沿著城牆轟隆隆滾下,沸騰的金汁散發著惡臭潑灑。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幾天前那血腥的攻防戰。
但細心的守軍將領發現,魔族的進攻雖然凶猛,卻少了一股那種不顧一切的瘋狂勁頭。
他們更像是在執行一項任務,一波被打退,稍作整頓,又是一波,如此反複,仿佛不知疲倦。
戰鬥從清晨持續到黃昏,魔族丟下了數千具屍體,卻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當夜幕降臨,魔族的營地方向再次響起了代表收兵的鳴金聲時,關牆上的守軍都鬆了一口氣,但心情卻更加沉重。
因為他們知道,明天,後天……這樣的進攻,很可能還會繼續。
這是一種鈍刀子割肉般的折磨,比一次性慘烈的總攻,更考驗人的神經和耐力。
城樓之上,司馬錯望著城外漸漸退去的魔族火把長龍,負手而立,久久不語。
明明才三十多的年紀,但他的鬢發卻已經被這場戰爭折磨得花白,他的身影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孤峭。
“梁子令……你究竟在玩什麼把戲?”他低聲喃喃,眼中充滿了凝重與思索。
而與此同時,在魔族中軍大帳,蓋烏斯正聽著各部彙報今天的戰果——殺傷帝國守軍若乾,自身損失若乾。
雖然未能破城,但持續進攻的目的達到了。司馬錯的注意力被牢牢吸引在正麵戰場,後方“煉獄穀”那震天的敲打聲和衝天的煙柱,想必也被這前沿的戰火與喧囂所掩蓋。
梁子令安靜地坐在一旁,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隻有在他偶爾抬眼,望向穿雲關那巍峨輪廓的瞬間,眼底深處,才會掠過一絲冰冷而複雜的光芒。
那光芒裡,有野心,有算計,或許……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無法言說的,屬於過往的烙印。
穿雲關的戰火重燃,掩蓋了“煉獄穀”內正逐漸成型的猙獰巨錘。
帝國的命運,在這持續不斷的攻防與暗流洶湧的博弈中,一步步滑向未知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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