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的死訊像瘟疫般傳遍九江城時,中軍大帳已變成爭吵的戰場。
“少帥,黃禦史說得沒錯!”標營統領張應元猛地拍響案幾。
他腰間的玉帶是去年劫掠楚王府所得,此刻正隨著動作晃出刺目的光。
“多鐸王爺帶了十萬八旗兵,咱們這點人根本不夠塞牙縫!”
左夢庚坐在父親的帥位上。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案上的虎符。
這枚青銅令牌還帶著父親的體溫,卻已鎮不住帳下這群各懷鬼胎的將領。
他看向站在左側的叔父左光先。
希望這位跟著父親從遼東打到湖廣的老將能說句公道話。
左光先,左良玉從弟,一同投身行伍,驍勇善戰,長期輔佐左良玉,參與諸多戰役,性格相對沉穩。
左光先的臉藏在陰影裡。
花白的胡須微微顫抖:“降清?那李永芳、孔有德的下場忘了?咱們是漢將,到了北邊不過是人家手裡的刀,用完就扔!”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帳內諸人:“依我看,守住九江,學鄭芝龍在福建那樣,繼續做個擁兵自重的軍鎮,誰來都笑臉相迎,誰要動咱們的地盤就跟他拚命!”
“左將軍說得輕巧!”
黃澍突然冷笑。
他剛從九江知府衙門回來,袖中還揣著與清軍使者密談的條款。
“軍餉呢?糧草呢?上個月就沒發餉了,弟兄們快餓得拿不動刀了!”
這話戳中了所有人的痛處。
帳內頓時安靜下來。
隻能聽見窗外長江的濤聲,像是在為這支前途未卜的軍隊嗚咽。
左夢庚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猛地站起身:“我爹說了,找鄭森!他在江南有票號,有織坊,有的是銀子和糧食!咱們有兵,有戰船,正好跟他做筆交易!”
黃澍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少帥!您忘了鄭芝龍是海盜出身?鄭森那小子在江南用幾張紙鈔就騙得士紳團團轉,跟他們合作,遲早被吞得連骨頭都不剩!”
“總比降清當狗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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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光先怒喝一聲,腰間的佩刀“噌”地出鞘,寒光映得黃澍臉上的麻子更顯猙獰。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親兵的驚呼:“不好了!馬將軍和王將軍帶著人……出西門了!”
左夢庚心頭猛地一沉。
馬進忠和王允成,這兩位父親最倚重的先鋒,竟在此時帶兵出走?
馬進忠,陝西延安人,原是農民起義軍將領,後歸附左良玉,作戰勇猛,有“馬鐵槍”之稱,為人重義氣。
王允成,早年隨左良玉征戰,驍勇善戰,與馬進忠交好,對左良玉忠心耿耿,但不滿黃澍等人的行徑。
九江城西的官道上,兩千騎兵正踏著晨露疾馳。
馬進忠勒住馬韁,回頭望了眼漸漸遠去的城樓,鐵槍在朝陽裡泛著冷光。
“將軍,真就這麼走了?”身後的親衛忍不住問。
他靴筒裡還藏著昨晚分到的半塊麥餅——那是左營最後一點存糧。
馬進忠啐了口唾沫,槍尖指向東南方:“再待下去,要麼跟著黃澍當漢奸,要麼等著被八旗兵砍腦袋!老子寧願去投鄭森,至少那小子在江南讓百姓有飯吃,比這些隻會搶的強!”
王允成從後麵趕上來。
他的戰馬昨天還在啃樹皮,此刻卻因急行而渾身冒汗:“進忠哥,你確定鄭森會收咱們?畢竟……咱們是左良玉的人。”
馬進忠笑了,露出被煙油熏黃的牙:“幾天前在鄱陽湖,我就派人試過水。那時候左帥還在,不敢明著來,隻能讓弟兄們用戰馬換他的棉布。”
“你猜怎麼著?”
“他的賬房不僅按市價給了銀子,還多送了十斤金瘡藥,說‘都是吃糧當兵的,抬頭不見低頭見’。”
他勒轉馬頭,鐵槍直指前方:“這樣的人,總比黃澍那奸賊靠譜!”
隊伍繼續前行。
晨光裡,那些曾經屬於左良玉的騎兵,甲胄上的“左”字被泥水糊住,漸漸顯露出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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