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袖中掏出封錢謙益的信,看清楚!牧齋先生親筆,讓我暫攝江西學政!鄭森見了老夫都要行晚輩禮,你算什麼東西?
陳鼎的目光落在信紙上,那熟悉的錢謙益筆跡裡,竟有幾分諂媚的圓潤。
他忽然想起鄭森的話:東林黨人善罵,卻不善做事。罵完馬士英,轉頭就能跟阮大铖稱兄道弟,隻要能保住自己的名位。
大人若真是為江西百姓著想。
陳鼎的指尖在親兵的火銃上輕輕敲了敲,就該知道此刻閉城嚴查,是為了不讓清軍細作混入。
鐵坊的鐵匠還等著鐵料,織坊的婦人還等著棉紗,這些都比您的重要。
放肆!
薑曰廣氣得渾身發抖,你一個商賈,也敢妄議國事?今日老夫便要帶你去文廟,當著孔聖人的麵辯一辯!
他猛地揮手,給我拿下這個狂徒!
身後的族人們蜂擁而上,手裡的算盤、硯台砸向親兵。
薑家的大公子薑士勃最是凶悍,舉著根門閂就朝陳鼎衝來。
他上個月剛用三百畝良田從鄭氏商號換了五十匹棉布,轉手就賣給了左良玉的殘部,此刻卻喊得最凶。
的一聲,親兵的火銃托砸在薑士勃的額頭上。
血瞬間湧了出來,染紅了他身上那件用鄭氏棉布做的長衫。
薑曰廣愣住了,他沒想到這個文弱賬房竟真敢動手。
城門口的百姓也停住了喧嘩,那些攥著票號紙鈔準備去買米的農夫,看著倒在地上的薑士勃,又想起前幾日在票號兌糧時,陳先生親自給瘸腿的老漢多秤了兩升米。
薑大人。
陳鼎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血腥味,公子有令,敢聚眾衝擊府衙者,斬。
他抬手示意,拿下為首者,其餘人等,關入大牢聽候發落。
親兵們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
薑曰廣的門生們大多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此刻嚇得癱在地上,懷裡的八股文稿散落一地,被風吹得四處飄零。
有個生員還死死攥著本《論語》,書頁上君子喻於義的字樣被他的冷汗浸濕。
薑曰廣被按在地上時,仍在嘶吼:陳鼎!你會遭報應的!東林黨不會放過你!
他的官袍被撕開,露出裡麵打滿補丁的內衣——這件曾在南京朝堂上彈劾馬士英的官袍,此刻沾滿了南昌城的塵土。
陳鼎看著他被拖走的背影,忽然對洪旭道:查一下薑家的當鋪,看看有沒有私藏清軍的密信。
他低頭拂去長衫上的腳印,指尖觸到冰涼的算珠,告訴郭都賢和章曠,要是覺得陳某處置不當,可隨時來府衙理論——但得先把欠票號的鹽引還清。
夕陽西下時,南昌城的鐵坊依舊響著錘聲。
王得仁留下的鐵匠們聽說了城門口的事,隻是默默將燒紅的槍頭浸入水中,濺起的白霧裡,映著他們臉上複雜的神情。
這些曾經的,忽然覺得這個按規矩辦事的賬房先生,比那些隻會空談的東林黨人可靠得多。
牢裡的薑曰廣還在罵罵咧咧,直到送飯的獄卒塞給他個窩窩頭。
他咬了一口,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京城,與錢謙益同遊陶然亭時,也曾嘲笑過那些為五鬥米折腰的俗吏。
而此刻,陳鼎正站在票號的庫房裡,看著新印出的紙鈔。
上麵南昌分號的朱印鮮紅如血,旁邊印著的稻穗圖案,在油燈下仿佛在輕輕搖曳。
若殺了薑曰廣,必然會引來江南士紳的非議,但鄭森留下的這些銀幣、鐵槍、棉布,才是亂世裡最結實的船,能載著這些掙紮求生的人,渡過眼前的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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